桃花林纵横十里,风掠花凌,四季如春。桃花林与千尺涯交界有一处竹居,窗台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似乎好久没人住了。
离竹居不远处有一座矮矮的坟墓,可能很久都没有人来打理了,坟墓已被花瓣层覆一层完全覆盖了。如果不是看到那块墓碑,完全就看不出这是一座坟墓。墓碑上面写着:“仙缘李心慧”。
如果不是有一条小溪从旁边流过,这座寒墓也未免孤单得太凄凉了。
夜深月静,风不呼虫不鸣,桃花林寂静万分。
离开这里好几个月了,但这个林子似乎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半分——溪水还是那样静静地流躺,桃花还是依旧地凌飞,那座寒墓,也依旧显得是那样的冷冰冰。
一个身影呆呆地站在寒墓边,默默地看着墓碑。一股寒风拂过,凌乱了他的雪发,但却丝毫抹不去他心中对李心慧的思念。
是啊,三年前他被自己的恋人罗兰溪背叛了,从此生无可恋、毫无斗志,是李心慧的一抹微笑让他从绝望中重生。
然而三个月前他为了救他哥哥树村,却永远失去了她——她遍体鳞伤地倒在他的怀里,除了那两行不舍的眼泪,留给他的只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霜,路依旧还在脚下,他还是需要去面对未来,誓言也不会因为他所受过的伤痛而湮灭,他还是需要去兑现他的诺言,因为他还是那个曾经从不失诺的特南树猫。
他记得,每当李心慧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要听他吹笛子、听他讲故事,不然就会整夜失眠。可如今笛声依旧,故事也还没讲完,却再也没有人来聆听了。
雪月皎皎,凝云飘飘,树猫默默地看着墓碑,眼里除了思念就只有悲伤了,完全湮灭了那一份天真与无邪。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曾经与李心慧的点点滴滴,浮现着她的每一个笑脸,仿佛她就在眼前,但却又是不可触摸的遥远。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轻轻地划过那素静如莲的脸庞,没有带走一丝的悲伤。
半刻,树猫缓缓弯下腰来,抬起那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轻轻地说:“心慧,你看到了吗?我回来了!你最喜欢我吹笛子给你听了,是吗?”
树猫说着,从腰间拿起天蓝玉笛,缓缓吹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的竹屋里,忍虎正在窗口看着树猫,摇摇头叹气道:“哎!自古多情福命浅,树猫独守寒墓边!我可不能像他见一个爱一个。”
忍虎感叹过后,又一本正经地举起三个手指对天发誓:“小仙,我发誓,我和紫缘只是主仆关系,我绝对没有半点喜欢她,天地作证,否则天打雷劈!”
就在忍虎发誓的时候,天空突然雷光闪闪,吓得他赶紧把手放了下来,慌张地把窗户关上,生怕被别人看到他那慌张的样子。
月光早早就已经隐去,随着一股冷风拂过,桃花瓣凌风飞起,漫天凌乱着;同时风也抚乱着树猫的雪发,但却没有凌乱他的曲调,反而是给他带来了多几分的潇洒。
云层里的暗雷也已经按耐不住了,蠢蠢欲动地闪着光,像是随时会劈下来的样子,仿佛将会有一场暴雨要来临了。
然而,不管风是多么凌厉,花是如何凌飞,树猫的笛声都没有因此而被扰乱,其凄凉之意也随风之气势而长,越来越强劲——触音之花,尽皆凋落,音绕之树,皆留伤痕!
冷风过后,花落满地,雨势来之匆匆,瞬间模糊了整个桃花林。
雨无情地拍打着树猫那充满悲伤的脸孔,在如此匆匆的雨势拍打下,谁都知道脸会很疼痛,但又有谁会知道,树猫此时心里的痛呢?
在竹居里的忍虎见雨越下越大,便打开窗户,看到在雨中吹笛的树猫,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雪月渐渐西沉,月光越来越暗淡,但回到竹居里树猫的伤痛却没有减去分毫。
树猫坐在床上,低着头,双手插入了雪发之中,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满满都是李心慧的颜容。曾经他与李心慧一起的时光,不断不断地在脑海盘旋着。
然而,回忆越是快乐,心就越是痛苦,回忆越是不舍,心就越是难受。
当树猫回想起李心慧满身血痕躺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便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愤怒四起,杀气腾腾,两行清泪从脸颊缓缓划落……
令他愤怒的不是别人,令他怀恨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如果他能打败超神兽,李心慧就不会死!
就在树猫不可自拔的时候,忍虎突然睁开眼睛,轻轻地安慰着说:“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就算心慧不在了,我也会陪你走下去的!”
树猫深深吸了一口气,散去了愤怒,消去了杀气,似乎想通了,便躺了下去,撒娇似的抱着忍虎,闭上了眼。
雨痕风干了,留下点点斑迹;桃花零落了,留下片片枯瓣;人若离去了,留下的只有伤痛!
雨会再下,就可以洗去雨痕;花会再落,就可以覆盖旧的枯瓣;而人却不会重生,也没人能代替。雪月无痕,凝云无根,谁应有恨?
一朵桃花零落,随风飘进了竹居,缓缓降落在树猫的脸上。就这样,树猫带着凌乱的思绪,在淡淡的花香牵引之下,再次进入了梦乡……
树猫梦境:树猫躺在竹居的床上,不禁觉得难受,似乎刚大病一场的样子,朦胧中睁开了眼睛。
本来躺在树猫身边的忍虎不见了,映入眼眸的竟是那个身穿紫色连体短裙、头上扎着双丫髻的熟悉背影——这不是他日夜思念的李心慧又是谁?
树猫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却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不知自己是否是在做梦,但他已是激动万分。
李心慧趴在窗边,皱着双眉,静静地看着窗外缓缓飘落的桃花,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活力。
李心慧嘟着嘴,不停地呢喃着:“木头,木头,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好想你,好想和你一起看日落,好想听你吹笛子,好想你快快醒来……”
听到李心慧的呢喃,树猫心里的难受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激动地呼唤着:“心慧!”
李心慧听到树猫的呼唤,犹如注入了一腔热血,猛地转过身来,看到树猫已经醒了过来,又惊又喜,开心到泪水都流了出来,便向他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心慧,真的是你吗?”虽然李心慧就在眼前,但树猫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心慧没有回答他,而是又喜又气的样子,撒娇地锤着他的胸口,责怪道:“臭木头,烂木头,都是你的错,害人家担心死了!”
看到李心慧撒娇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幸福突然笼罩着树猫的全身。树猫没有说什么,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高兴得眼泪都甩出了几滴!
李心慧虽然依旧不停地撒娇打着他,但眼里却流出了幸福的泪水,也泛起了充满幸福的笑容。
“臭木头,烂木头,笨木头……”
“好啦,好啦,我是臭木头,我是烂木头,我是笨木头,可以了吧?”
“哼!恨死你,恨死你,恨死你!”
“嗯,恨死我,恨死我,恨死我!”树猫附和着李心慧的撒娇,好让她的内心可以得到安慰。
树猫紧紧地抱着李心慧,问:“心慧,你告诉我,我这不是在做梦!”
李心慧把嘴一翘,生气地挣扎开树猫的怀抱,二话不说,举手就是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哎哟,你打我干嘛?”一脸懵懂的树猫丝毫不知李心慧的用意。
“痛吗?”
“当然……”树猫正想要说“痛”字的时候(痛字嘴型都出来了),突然忍住了,勉强地挤出笑容,说:“不痛啦!”
看来树猫也想到了,如果说“痛”,李心慧一定又会撒娇说嫌她不够温柔,他不爱她之类的,最后树猫一定还会吃亏。
然而,正当树猫在暗暗地庆幸自己的机智的时侯,没想到李心慧二话不说,举手又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他脸都肿了。
再次被打的树猫,依旧是一脸的懵懂,哭笑不得地求饶:“心慧,能给我个理由再打吗?”
“痛吗?”李心慧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直接反问。
“脸都肿成这样了,我还能说不痛吗?”
“那你还是做梦吗?”
树猫一听,不禁激动起来,“对耶,在梦里是感觉不到痛的,这是真的,心慧,这是真的,你还活着!”
本来李心慧心情好好的,被树猫这么一说,真恨不得再给他甩几巴掌,生气地说:“哼,我可以不在意你嫌弃我不够温柔,我也不在意你爱不爱我,你居然敢咒我死?我不理你了。”
看到李心慧生气了,激动的树猫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话了,便装着安慰道:“心慧,我错了嘛,你就原谅我喽!”
“分手,没得说!”李心慧看似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撒娇。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这样子嘛!”树猫一边卖乖,一边哄着她。
“那你说,你错在哪了?”
“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把话收回来,那就没事了!”树猫说着大吸一口气,装着把话收回来的样子。
然而李心慧一下子扑向树猫,把他扑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抽泣了起来,哭着说:“三个月前,你丢下我一个人,一声不响就离开了仙界,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半个月前你拖着一身伤痕回来了,倒在门口,从此陷入了昏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今天早上你又发烧又呕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树猫听了李心慧的心声,总觉得怪怪的,她所说的故事与自己的经历完全是两回事,真与假他都有点分不清了,但李心慧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是无可厚非的。
“我真的离开了三个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