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飞毫不留情,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了下去,所有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不面如死灰,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更有甚者,如同耿荣辉一样,直接瘫倒在地,差不多晕了过去。整整十七名领导干部被刘远飞点到了名,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武警战士抬的抬,架的架,没多大一会儿,便纷纷出了会场。
宣读完名单之后的刘远飞,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见这些人已经都被带离了会场,便不再多话,直接带着其余人员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看着这些曾经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高官一个个的被双规而去,整个会场内亲眼目睹的众人,无不为之惊骇,内心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人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上千人的会场内,死一般的沉寂……
两天后,鹿城西郊,公墓。
“大鹏,我和小刘来看你了。”站在刻着张大鹏名字的墓碑前,秋宇接过刘远飞递过来的*,插进了花瓶,又接过他递过来的香,插进了香炉里,然后,跪了下去,“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刘远飞见此,眼皮挑了挑,不但没有阻止,还像秋宇一样,上了三炷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也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刘,你这是干嘛?”秋宇有些不解,却也没有阻止,淡淡说道:“咱们平辈论交,我之所以给他磕头,是因为我这条命是他帮我捡回来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一定得跪。而你不用,以后拜拜就可以。”
刘远飞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秋哥,我也得跪,因为,我和他是兄弟,我欠他一条命。”
“那天的事不能怪你,只能怪我,千万别这么想,没必要自责。”
刘远飞又摇了摇头,才有些痛苦的说道:“你错了,真的错了,那天确实怪我。”他顿了顿,更加痛苦的说道:“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在结账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女友,心血来潮多聊了两句,他便不会死。这件事,我从来没好意思跟任何人说起,因为,我觉得羞耻。”
听到这话,秋宇只能苦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刘,真没必要这么想,有些事情,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现在,就算你告诉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怪你。因为,死去的人是再也活不回来的,而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生活下去,所以,不要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大鹏泉下有知,更不会怪你。
刘远飞转头看着秋宇,眼中渐渐多了一些水雾,他连忙转过头,看着墓碑,才又很是认真的说道:“出事之后,就算别人不知,但我却骗不了自己,更原谅不了我自己。我曾经暗暗发誓,不帮他报了此仇,便永不再来这里见他。所以,我和当时的女友分了手,拼命的工作,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来到这里,向他忏悔,寻求他的原谅。”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起来:“秋哥,谢谢,谢谢你的原谅,更谢谢你对我的教诲。”说完,他居然又再次跪了下去,对着墓碑泪如雨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说道:“大鹏,兄弟今天终于有脸来看你了,你的大仇,我们已经帮你报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亲自下来向你赔罪,你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说完,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见他这样,秋宇的眼圈也渐渐红了,站在刘远飞身后,呆呆的看着墓碑,心里思潮起伏。
良久之后,刘远飞终于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好些了么?”秋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关切的问道。
刘远飞点了点头。
“有些事,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别太自责了。”秋宇眼看前方,叹息着说道。
刘远飞又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秋宇又认真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回来跟着你。”刘远飞极其认真的说道。
秋宇苦笑了笑,淡淡说道:“别回来了,在纪委那边好好的干,警察打击的犯罪,对于这个国家的发展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很多时候,真正的毒瘤,更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
“但是,我觉得那里并不适合我,再说,我还想再跟着你,学到更多的东西。”刘远飞看着秋宇,认真问道:“如果我回来,你愿意再让我跟着你么?”
秋宇又苦笑了笑,摇了摇头,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说道:“墓地这种地方,才是最能让人静下心来反思的地方。看看现在我们身边的一切,无数人埋葬在了这里,不管你生前是达官贵人也好,平头百姓也罢,死后也只不过是装在一个同样大小的盒子里,埋在这不足一平方米的土地里,毫无差别。所以,任何一个人,到了最终,走的都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路。每个人,或许有着不同的起点,但却有着相同的终点,何必呢?”
听到这话,刘远飞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的莫名其妙,实在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人,为了权利、名誉、地位、身份、利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巧取豪夺,拼死拼活,折腾了一辈子,却都没有想过一个道理。我们赤条条的来到世上,最终同样也是赤条条的离开,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带走片缕。你说,结局都是如此,还有必要争来争去的么?”
“秋哥,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刘远飞有些尴尬的说道。
“小刘,做好你自己的事去吧!别再回来了。”秋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萌生了退意,你就算回来,我也不一定就在这了。”
“啊?”刘远飞一脸的不可置信,有些激动的说道:“秋哥,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又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时期,就这么放弃,不是太可惜了么?再说,你要是走了,这么多案子可怎么办?”
秋宇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没有什么可惜的,没有了我,坏人照样抓,案子照样办,你要相信,除了你的父母家人,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他长叹了口气,又道:“以前,惩恶扬善,打击犯罪就是我的人生梦想和追求。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彻底的看淡了。现在的我,只想陪着家人,过一些平平淡淡的日子。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只想好好的陪陪父母家人,不想再让他们担惊受怕,更不想再让谁受到伤害。”他又拍了拍刘远飞的肩膀,微笑着问道:“我说的话,能理解么?”
刘远飞点了点头,又有些惋惜的说道:“但是,我总觉得,你要是真的走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什么可惜的。”秋宇淡淡说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更想通了很多很多。我是个学佛的人,深信一切随缘,或许,我和警察的缘分,已经到此为止。有些事情,没必要再执着下去。”
“真的已经想好了?”刘远飞点了点头,又问道。
“嗯,想好了。”
“小玲姐会不会同意?”
“我想,她会同意的。”秋宇微笑了笑,淡淡说道。
又是两天之后,秋宇的办公室里,迎来了一位稀客。此人居然是当年他遇袭之后,每天免费帮他换药的熊医生,也就是蓉诚集团薛蓉蓉的私人医生。
“熊医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请坐请坐。”见到此人,秋宇有些吃惊,当年躲在蓉诚集团养伤时候的那一幕幕,再次拼命的涌上了心头。
“好,挺好的。”熊医生很是客气的说道。
“你可真是稀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秋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很是客气的说道。
“我一个医生而已,哪能劳你的大驾。”熊医生一边客套,一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这是薛老板临走之前交给我的东西,让我过一段时间再交给你。这不,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很长时间才会回来。今天有空,想把这事给办了。”
“哦,熊医生要去哪?旅游还是学习啊!”秋宇接过信封,随口问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捏着信封的手,居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外地有家新开的医院,请我过去帮忙坐诊,可能会在那边呆上一段日子。”熊医生看着秋宇,随口说道:“这是她留给你的信,拆开看吧!”
“呃,原来是信啊!待会我会慢慢看了,你难得过来,先喝杯茶再说。”秋宇说着,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过茶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双手依然颤抖得厉害。
“不用,你先拆开看看,这是薛老板交代过的。”熊医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道:“你看完以后,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这话,秋宇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越发紧张了起来,不过,还是依言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两张整洁的信纸,上面布满了娟秀的字迹。他有些颤抖的拿在手中,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