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宇话音刚落,原本安安静静的会场,一下快成了菜市场。所有参会人员,除了张爱军、钱治国和彭辉几人比较镇定以外,其余人员,几乎都是一脸的诧异,纷纷议论了起来。这种情况,早已在秋宇的预料之中,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不再说话。
彭辉皱着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要不是局长坐在他旁边,早就发飙了。现在连局长都没发话,他也不敢随意骂人。
张爱军却一脸的平静,掏出烟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在交头接耳的众人,过了好一会儿,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才摆了摆手,大声说道:“行了,各位要是很感兴趣的话,下来再讨论,我们现在先听听技术这边是怎么确定的?”说完,看向秋宇,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赞赏。
见会场再次安静了下来,秋宇这才说道:“现场唯一的进出口,那道双扇大铁皮门,门锁完好,门上没有任何血迹的沾染。这说明,没有外人强行破门进入现场,更不会有人作案之后,开门出来。否则的话,门上就一定会有相应的破坏痕迹,还有血迹的沾染。现场的院墙,没有任何新鲜的攀爬痕迹,也可以确定,没有人攀爬进出过现场。”
“胡明远的尸体光着脚,并没有穿鞋和袜。二号房间内发现的那双拖鞋,DNA检验证实是死者胡明远的,说明胡明远死亡之前,就是在这个房间。”
“现场所有的血迹,包括菜刀上提取的血迹和毛发,都是属于死者胡明远所留。除了二号房间内有喷溅状和抛甩状血迹以外,其余地方并没有,这就说明,胡明远是在二号房间内受到的伤害。房间门槛外侧和门框外侧下端发现的血手印,以及由门口到死者胡明远尸体所在位置这一区域的血迹,以擦拭状和滴落状的居多,说明死者在这一区域并没有继续受到伤害,这些血迹是由于死者移动的时候遗留在这里的。”
“所有出现血迹的地面,并没有血脚印的出现,胡明远的足底,也并不是很脏。门槛周围的下端,出现了一些血手印。门前那一区域的滴落状血迹,血迹周边几乎没有溅血,说明滴落的高度较低。由此,足以确定,死者是在受到了伤害以后,手上沾染了大量的血迹,从房间内爬出来的。只有用爬行的姿势,才能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现场没有出现血脚印,为什么死者的赤足足底并不是很脏,为什么在如此低的位置会有血手印的存在,为什么滴落状血迹旁边会没有溅血。”
“房间内余成东尸体旁边的沙发上,发现了大量的喷溅状血迹,这足以说明,死者是在这个位置受到的攻击。余成东右手上拿着一把菜刀,这把刀,被他死死的握在了手里,刀上沾附有大量的鲜血和少量的毛发,刀刃口有新鲜的断裂痕迹。胡明远的所有创口都是由于刀砍而形成,这把菜刀的情况,与创口的形态极其吻合,而且,刀上的血迹和毛发,DNA检验也是胡明远的。这也能说明,这把菜刀,就是杀死胡明远的作案工具。”
“余成东的尸体下方和房间内,发现了大量的玻璃碎片,这些碎片上检出他的DNA和指纹,碎片上有甲胺磷农药的成份,而他又是死于甲胺磷中毒。这足以说明,那些碎片,就是甲胺磷农药的药瓶,这瓶农药,也是死者余成东自己喝进去的。”
“两名死者体内,都检出了酒精,说明两人生前喝过酒。从酒精只进入了余成东的血液而并没有进入胡明远的血液这一点来看,说明两人喝酒的时间有先有后。余成东喝酒在前,胡明远喝酒在后。人体进食以后,一般来说,经过四个小时,胃内的食物就会被完全消化排空,而两名死者的胃内都没有食物,说明两人的死亡时间应该都在饭后四个小时以上。经过调查,二十五号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周围有邻居听见现场有吵打的声音,而现场房间内的电灯也是亮着的,这与两名死者遇害的时间非常吻合。”
“现场如此大量的血迹,却只集中在二号房间余成东尸体东侧的沙发到院内胡明远尸体之间的这一段区域。这个区域,到门口还有四米以上的距离,在这四米长的范围内,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一丁点的血迹。如果有第三个人入室作案的话,现场如此之大的出血量,在这段距离之内,包括门锁上,都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点的血迹。”
“听你这么说下来,那意思就是余成东用那把菜刀,在二号房间那个沙发上,将胡明远砍成了重伤,之后,他又喝甲胺磷农药自杀。胡明远受伤之后,等余成东死了,又从房间里爬了出来,最后死在了那条藤椅上,是不是这个意思?”张爱军一直在非常认真的听着秋宇分析,见他说得差不多了,才如此问道。
“大体上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前后次序要颠倒一下。”秋宇缓缓说道:“真实的情况,应该是余成东先喝下了农药之后,再用菜刀拼命的砍杀胡明远。”
听到这话,张爱军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理解的说道:“这种情况,感觉不太符合逻辑啊!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应该是先杀了以后才又畏罪自杀。怎么会先将自己置于死地,才来杀另一个人?这种分析,我不太认可。而且,这个现场我有两个细节没有想明白。”
“哪两个细节?”秋宇问道。
“第一,既然是死者余成东杀死了胡明远,怎么会他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血迹,但鞋子上却没有任何血迹沾染?按道理,如此之大的出血量,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不符合常理的。第二,死者胡明远死在了室外的藤椅上,他的外裤,也就是那条运动短裤,怎么会脱到了膝盖的位置?这也是一个极其不合常理的地方。既然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攻击,他脱裤子干什么?”
秋宇闻言,苦笑了笑,说道:“接下来,我结合整个现场勘查、尸检以及检验鉴定的结果,对案发当时的情况进行一个复原和重建,你们听了之后,或许就会明白了。当然,也许大家还是会觉得我所说的不符合逻辑,但我个人就是这么认为的。现场依然还处于封闭状态,我们在勘查的时候,尽量保证了现场的完整,如果大家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请支队或者省厅的专家前来复勘,我没有任何意见。”
秋宇说完,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余成东和胡明远,两人之间绝对是有无法化解的矛盾。这种矛盾极深,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而已。案发当晚,余成东应该就已经有了要和胡明远做个了断的想法,这种想法,非常的极端。因为,他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农药甲胺磷。这种农药的原液,毒性非常的猛烈,少量服用的话,尽快送医院救治,也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一旦大量服用之后,毒性之猛烈,几分钟就可以造成人的死亡,就算是在医院门口喝下去的,也根本来不及救治。”
“余成东在自己的房间内,先喝了一些啤酒,之所以喝这些酒,也许是因为习惯,但最有可能的,是为了壮胆。之后,他将住在隔壁的胡明远叫到了自己房间内。在这里,他还倒了茶水和啤酒给胡明远,应该是想做一次深入的交谈。两人边谈边喝着酒,矛盾本来就深,没说上几句话便开始了争吵。”
“胡明远当时就坐在靠东墙的那组沙发上,也就是发现了大量血迹的那组沙发。情绪激动的余成东,边骂边站到了他的面前,两人争吵得越来越激烈。最后,余成东完全失去了理智,终于实施了他那极端的想法:与胡明远同归于尽。为了充分的刺激自己达成这个目的,他当着胡明远的面,将早已放在一边的那瓶甲胺磷,打开之后一股脑的全喝了进去。然后,他将瓶子用力砸在了地上,导致现场出现了大量的这种玻璃瓶碎片。”
“说到这里,我要解释一个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甲胺磷药瓶上贴有的标签。这说明,瓶子上原有的标签,在被带入现场之前就已经脱落了。有可能是由于厂家制作的时候没粘好,也有可能,是余成东自己将他撕了下来丢弃了。”
“余成东在喝农药之前,虽然上面并没有标签,看上去就是一个光秃秃的药瓶,但两人在争吵的时候,余成东极有可能已经告知了胡明远,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再说,甲胺磷的味道也非常的浓烈和明显。见到他居然全喝了进去,这个时候的胡明远,绝对会被他这种疯狂的举动所吓到,甚至完全吓懵。此时,大脑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他,就被余成东顺手操起菜刀砍在了脸上。已将自己逼入绝死之地的余成东,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之中,两人至此,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手中的菜刀,像暴雨般猛烈的落在胡明远的脸上,胡明远只能拼命的抵抗着。可惜,相对瘦弱,而且年纪偏大的他,面对着身材高大又彻底疯狂的余成东,完全不是对手。此时,余成东整个人跪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双手用身体卡得死死的,那把菜刀,更加密集的落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