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天气晴,经过了两天百无聊赖的日子,我再次来到学校。
今天要举办开学典礼,而我还需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典礼八点开始,在学校最大的一间礼堂进行。
首先是领导介绍,然后是领导讲话,教师代表,等等。
直到10点半,底下大部分学生都快睡着之际,我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才听到上面叫道:
“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首先是文化系代表之一,陆飞同学,大家欢迎。”
我的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站立起来的我。
我沿着过道缓缓踏上讲台,有一个黑色的话筒正矗立在那。
话筒是一种将声音信号转换成电信号的换能器,而扩音器则是将电信号转换成声音信号的换能器,这样就可以将一个人的声音传遍至整个会场。
人类的确很伟大。
终于走到看台之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却没有什么慌张感,毕竟这种场面已经我见过很多遍了。
走上讲台,面对着黑色的话筒和黑压压的人群,我开口说道:“今天秋高气爽,我们在此欢聚一堂掌握科学理性的学习方法,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学以致用,方为智者,以后我们走出社会,要报答父母,报答祖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方才不辜负母校的教育之恩!我的演讲至此结束,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为我的一番义正言辞所震动。
接下来是叶幽兰,虽然她成绩稍逊我一筹,但绝对是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她上台说道:“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五年(二)班的叶幽兰,很荣幸能在这里与大家分享我的学习经验天道酬勤,成绩与努力分不开身,运用适当的学习方法,认真钻研,努力奋斗,一定会有所收获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是周总理的话语,我们当效而仿之,发愤图强。最后,祝大家在新的学期里名列前茅!我的讲话至此结束,谢谢大家。”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讲的很不错呢,我心想。
“接下来,”开学典礼的主持人继续说道,“有请艺术班代表张静上台发言。”
初听这个名字的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张静走入看台前的阶梯我才发现是她。
有些让人意外,原来她是艺术班的代表,为何以前从未见过她?至少应该听过她的名字才对啊!
她开口说道:“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艺术系五年(三)班的学生张静,很开心能在这里与大家分享我画画的经验艺术是不分国界、性别、年龄的,我们总是不可避免的去相信某样事、物,或是父母,或是老师,或是学校,或是社会,或是现实,或是虚幻,或是真理,或是正义,或是规则,或是理性,或是逻辑,或是上帝,艺术便是将你所选择相信的事物表达出来,比如音乐,比如画画,比如雕塑,比如制作游戏等等最后,愿每个人都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信仰!我的讲话至此结束,谢谢大家。”
我听得入了神,她的话语中似乎有某种魔力在吸引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乎蕴含着整个世界。
“原来就是她啊!”一旁的叶幽兰突然出声。
“你认识她?”我不着痕迹地问道。
“嗯,”叶幽兰点头,“她被称为术灵市最具天赋的画家,她的《黄昏下的狮口山》曾经获得芈魂省少年美术比赛第一名呢,连那些著名的画家也对这幅画称赞不已。去年她才转入我们学校,因为我们学校的艺术系是全省最出名的,她来此深造也不足为奇。”
后来我才知道,比赛中评委对于那幅画的评价是:“以不符年龄的细腻笔触与情感描绘出狮口山的悲凉壮阔,画中似有某种极为神秘的因素,让人不禁落泪。”最终,这幅画以十万元的价格被某位富商买走,对于还是处女作的画来说,这算是天价,一时之间引发了人们的哗然。而那位画家自然备受瞩目,上了报纸、电视,最后被亦非小学招入,进了艺术系最好的一个班,五年(三)班。
某种极为神秘的因素?那是什么?望着台上的她,我心想。
典礼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台下的学生已经睡倒大片,主持人才宣告典礼结束。
中午叶幽兰再次给我准备了午膳,用膳地点是在教室。
“这是我亲手做的甲鱼煲汤,你试试看。”叶幽兰温柔地望着我。
我用汤勺舀了一口,送入食道,满脸陶醉,忍不住评价道:“若这都是黑暗料理,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东西能吃了。”
“吹牛皮!”叶幽兰嗔道,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对了,这道题运用三角形的内角和的解法我有些不懂,你能帮我讲解一下吗?”饭后,叶幽兰拿出她的习题册,翻开后指着其中一道题问我。
我阅读了一下题目,然后解释道:“你看,可以先在这里画一条虚线,这样看这三条边不就是个三角形了吗然后这个角就可以分解为角1和角2”
我耐心为她解释着数学习题,脸色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不耐之色,或许是我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了。
解答完她的问题,我再次感谢了她请我吃饭的好意,然后前往了图书馆。
当我推开书架时,发现张静正在睡觉,宛如我初次见她的情形。
这一次我选择悄悄退了出去,不再打搅她的睡眠。
于是,我坐在地板上,靠着身旁的书架,翻阅《复活》。
不知看了多久,书架才从里面被推开,张静探出头来,道:“地板上不凉吗?”
我答道:“秋高气爽,并不算太冷吧。”
张静笑道:“那你今天就不进来了啰?”
我也笑道:“我喜欢待在里面,所以不进来恐怕不行。”
我们又以kappa标志相反的姿势待在这块幽闭的空间。
我看的还是《复活》,她看的还是《梵高传》。
“原来你是个画家,还是艺术系的第一名,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突然开口。
“你不也是文化系的第一名吗?今早我看见你了。”
“《黄昏下的狮口山》某种神秘的因素是什么?我很好奇。”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呀,别人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一时无言以对,半响才道:“可惜画已经被买走了,不然我兴许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你可以去网上搜索,那幅画的照片应该会有吧,报纸上肯定也能找到。”
“照片和实物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那倒也是你就先将就一下吧,看完记得告诉我感想。”她嘴角含着俏皮的笑容,轻声说道,脸上带着仿佛小孩在炫耀自己的宝贝玩具般的表情。
我点点头。
晚上,我回到家中,打开电脑,搜索《黄昏下的狮口山》。
狮口山位于术灵市北部,山腹处有一大片岩石凹陷进去,所以从侧面看很像狮口,由此得名。
在看见《黄昏下的狮口山》第一眼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狮口山从侧面看才像狮口,所以无论是摄像还是绘画基本上都是从侧面去描绘这座山,而《黄昏下的狮口山》却是一幅奇怪的风景画,它描绘的是凹陷进去的那一块。
这恐怕难以突出狮口山的特色,但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一块块山岩以某个奇异的弧度凹陷进去,这一切被她描画得分毫毕现。山岩的密度,岩石的纹路,缝隙间的杂草,一切仿佛近在眼前。
有些某种奇异的情绪游荡于其间,但那是什么呢?
悲凉?落寞?无聊?寂寞?空虚?徘徊?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奇特的感觉。
那一晚,我盯着那张照片很久。
翌日,星期二下午,我再次逃课来到了那块幽暗的角落。
张静果然待在那里,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午睡,而是安静地在那看书。
“你中午都不用午睡的吗?”
张静略带怪异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笑着答道,“我中午从来不困,下午精神也很好,不过仅局限于待在这里,若是上课的话我恐怕会忍不住打瞌睡。”
“那你成绩还这么好?还经常逃课?”
“我想宁可在这里清醒地看书,也好过在教室里无聊地打瞌睡吧!”
“说的也是,哈哈!”
我们两人又以那个姿势待在一块。
时间静静流淌,我们一言不发。
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我们将时间都放在宝贵的书本上。
临近五点,班会即将召开,张静出声打破了沉默:“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说?”
“什么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张静似乎有些生气,轻咬嘴唇道:“你看看,昨天你答应过我的又忘了。”
我这才想起,急忙道:“是关于《黄昏下的狮口山》吧!”
张静欣喜点头,道:“你有什么感想,说给我听听吧!”
“你描绘的角度很奇特,但却描绘得很详细。你将一块块凹陷进去的岩石描绘得那么仔细,而别人只会从侧面,从一个雄伟的角度来反应狮口山真的是狮口山,而你却反而去描绘那些缺陷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就是疏离就好像全世界都在离你远去”
张静听着我的话入了神,眼神定在虚空的某处,一时竟像是惊呆了!
被我说中了吗?可我却没有一丝欣喜。
“你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吗?仿佛全世界都在离你而去的感觉。”
我轻轻摇头。
“全世界都在欺骗你,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包裹,难以摆脱,难以逃离。”
我还是听不明白。
“我到底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还是被这个世界所深陷?”
这是她那天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想了许多,但一直不明白她究竟在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