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如既往
下午很快便过去了,对于我而言,再次感到难以明言的满足,这本书便是有这样的魔力。
该回家了,不过五点半还要去教室集合开个班会,讲一些不知何用的废话,实在让人恼火。
但自诩为好学生的我,总是装作好学生的我,从来没有缺席过,甚至不曾迟到。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对吧?
我这样想。
迈着微感沉重的步伐,踏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周围是那群小学生的欢声笑语,而同样身为小学生的我,不知为何总是笑不出来,面色沉郁,心情惶恐不安,这就是我的现状。
但他们说,这叫成熟。
哦,应该是这样吧。
推开教室门,距离班会开幕还有十分钟左右。
看见走进教室的我,刚才还欢闹的人群霎时便安静下来,等到再次谈论时,声音已小了许多。
大概是我很有威严吧,还是我面色沉郁、故作成熟的姿态吓到他们了?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他们已经被教育好了,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我没有理会那些,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期间有几个小女生红着脸偷望了我几眼,我也没有在意。
学霸总是很吃香了的,对么?
回到座位的我,翻开了语文课本,故作学霸的姿态,映入眼帘的是李白的那首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侠客行》写得真是潇洒,酣畅淋漓。李白本人也是这般洒脱吗?谁又能说的清呢?
李白的诗歌并不那么喜欢,虽说也不至于讨厌,但就是谈不上崇拜。或许我更喜欢杜甫吧,特别是那句: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独爱杜工部之沉郁,而不喜李太白之飘逸,大概是因为我便是这样的家伙吧!
看了会书,老师总算推门而入,时值十七点三十三分。
老师姓李,是个女的,剪着短发,带着隐形眼镜,的确是年轻貌美,但我最烦这种女人。
班会开始,所谓的李老师先讲了一通所谓的废话,就是诸如“学习不能放松、课前应该好好复习、多向优秀学生讨教学习方法”之类的话。不知为何,我听得很想打人。
犹自阴沉。
我却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一副优秀学生应有的模样。
班主任继续往下说,总算听到了稍微有些含义的话:
“下星期一,在开学典礼上需要有两位学生代表文化系进行开学致辞,正巧,都在我们班上。”
所有的学生都偏头望向我,和另外一位秀丽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叶幽兰。
正巧坐在我旁边,扎着两根马尾辫的女孩。
她长得很漂亮,也很文静。性情温和,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她的父亲是现任的术灵市首富,母亲也是某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典型的上流社会人士。
还有个这么漂亮聪慧的女儿,真是幸福的一家。
随便一提,她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二,我是第一,这个班便是所谓的重点尖子班。
所以文化系的学生代表都是出自这个班,一位便是我,二位便是我和叶幽兰。
为什么我能代表整个文化系的学生?是因为我成绩好吗?那我究竟能代表什么?他们所有人的心声吗?
就在我思考这些时,台上的李老师已经指向我和叶幽兰,喊道:“分别是陆飞与叶幽兰同学!大家欢迎两位同学上台!”台下响起掌声。
为什么要上台?是要我致谢吗?感谢学校给我这次机会?
我找不到致谢的理由,可也找不到不致谢的理由,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走上台去。与我同行的还有叶幽兰。
“感谢学校给予我这个机会,”我这般说,“我一定不辜负学校的厚望,努力做好学生代表,努力学习,以母校为荣,为母校争光!”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无论是李老师、班里同学、叶幽兰,都用或崇拜、或赞许的微带笑意的目光望着我。
心里大概再说:“这才是真正的三好学生!”
这才是真正的三好学生?
我越感迷惘。
一番“感谢学校、感谢老师、努力学习、天天奋斗”的话语说完后,我悻悻然走下台去,面目还是那般阴沉。
接下来轮到叶幽兰发言,她今天穿着一条蕾丝边的格子长裙,披着一件青绿色的棉袄,衣服上连着的帽子毛茸茸的,摸起来想必很舒服。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又十分轻脆,似黄莺出谷。
“很荣幸学校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发言,我将不负众望,努力做好自己,为老师和父母交上一份令人满意的答案”
这就是她说话,与我相差无几,听起来却让我觉得格外的柔美。
发言完毕,她静静地下台,目光轻柔地落在我的身上,轻轻一笑,旋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女孩确实是降落凡间的天使。
我这样想。
待我们两人发完言后,李老师又开始说一些放学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班会就此结束。
我也该回家了,于是背起书包向外走去。
教室外的天空已然暗淡下来,值此深秋之际,天气逐渐转凉,连白昼也日益缩短。
果然我还是喜欢夏季。
踩着沉默的步伐,无论是梧桐树上掉落的黄叶,还是裹紧大衣匆匆行走的人们,都在这一刻显得特别悲凉。
是因为我很悲凉吧,所以这一切才显得悲凉?
为什么这个词会用到我身上?
踏过那扇钢铁铸造的大门,这种感觉还是不能消退。
起风了。
秋天的凉风让我紧紧捂住了衣衫。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阴霾遥远的天空、不知何起冰凉刺骨的北风,一切都让人心烦意乱。
人活着就是为了体会人的痛苦吗?
我家离学校并不遥远,步行只需十来分钟,对于还是小学生的我可谓轻松异常。
莲蓉花苑,高档小区,我家所在之地。我的父亲是市教育局的高管,母亲是华信大学的教授,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九栋第二单元五楼502号,这就是我家的地址,就像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月系统是地球的坐标一样,芈魂省术灵市蒸水区亦非小学五年级(二)班陆飞一般。
那是你自己的定位,你弄清楚自己的定位了吗?
爬着楼梯上了五楼,我向来不喜欢坐电梯。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迎接我的是一片欢声笑语。
看来今天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