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龙臂一甩,一股脑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掉了,待太监磕磕绊绊的跑进来时,魏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刚要流泪的样子,并不影响整体。
“你倒是说明白一些,谁来了!”
“太医来了陛下,是太医来了。”
太监身后,老太医提着药盒子,磕磕绊绊的走进来,一见到地面上的血滩,整个人“妈呀”一声。
双腿已软,手里的药箱子差点掉落在地。
“要你们何用,还能不能看了?”皇帝将内心郁结的怒气尽数发到了太医的身上,老太医赶忙加紧步伐冲上来,率先把住魏长煦的脉细,双眼紧闭,魏长煦一动不动的被皇帝抱着。
那太医左手把完了把右手,右手把完了又换回左手,怎么看脉象都觉得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重,但话又不敢随便的说,于是拱手让皇帝稍稍欠一欠身子,将魏长煦放到地面上,方便他查看伤口。
就在老太医帮忙扶着魏长煦胳膊的时候,魏长煦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抓了抓老太医的手臂,这是在暗示。
太医一定神,随后恢复如常。
皇帝问,“怎么样了?你看了这么久,到底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危,命能保住吗?”
太医内心那叫一个纠结,他明白景王暗示自己,却猜不到对方暗示自己的是什么,突然想到来的路上,听到太监随口说的那句,“陛下还请了化大夫”来的话,老太医拱手,“回陛下,景王伤势过重,老臣只能暂时用止血的药物帮他止血,至于那深又长的伤口如何解决,这……怕是天下间就只有化大夫会了。老臣无能,还望陛下降罪。”
“朕是该降你们的罪,朕早就该好好的治你们的罪了!可是在唐暖入宫之前,你要想方设法保住景王的命,若是景王的命保不住,朕把话放这儿:你全家,九族都要跟着陪葬!”
老太医剧烈颤抖,心里一道声音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景王没有性命之危。
一边擦去额角的汗珠,一边忙从药箱子里拿出止血的药来,“陛下,敷药场面过于血腥,且景王的伤口是否有缓性的毒尚且不知,您赶紧下去换身衣裳,待会儿老臣帮您也把一把脉才好。”
魏真执拗的待在原地,“朕哪儿也不去。朕就在这里。”
袁公公上前,“陛下,您的龙袍都被染红了,若待会儿有什么急事,被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撞见,只怕是不好,老奴这就帮您将偏厅的龙袍拿来,您更衣之后再出来看王爷也是一样的,左不过有太医在,定会好生照料。”
抬出皇后和太后,果然有用,皇帝拧着眉头,半晌闷声甩了甩袖子,往偏厅而去,袁公公赶紧跟上,偏厅门关了之后,魏长煦睁开眼睛,“多谢太医。”
“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你的全家,本王都保了,保证没有性命之忧,今天的戏还得演完才行,请太医帮我上药吧。”声音冷毅而又沉稳。但魏长煦双眸中的复杂情绪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待皇帝更衣出来,魏长煦后背上的伤口已经都被止血散覆盖住了。有些深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
皇帝皱着眉头,正要发怒之际,唐暖来了。提着比之太医还要大一倍的药箱子,刚一进御书房,见到地上的一滩血,唐暖的眸子先就眯起,想起魏长煦临行前答应自己的“要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回来”,沦落成这样,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极度的心疼全都化成了愤懑,从唐暖的双眼发泄而出,郁结的两只白眼仁都通红了,唐暖忙用行礼的姿势掩盖住自己的神色,但仍旧没逃过魏真的眼睛。在魏真看来,若非有旁人在,唐暖会直接冲上来保住魏长煦。
虽然刚刚答应过魏长煦,不论如何,都要帮他挽留住唐暖。
但魏真心里却有着另一个算盘。他首先要确定,唐暖的心里有魏长煦,才能进一步做那牵线搭桥的事。
从刚刚唐暖的反应中可见,她对魏长煦用情不浅。皇帝这就放心了。
“嗯,赶紧帮景王看看,他的伤如何,朕素日就听闻你的医术同旁人的不同,可以在人的身上,身体内部飞针走线,今儿刚好让朕看一看。”
语气十分之轻松,好像地上的魏长煦跟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似的,好像刚刚那抱着魏长煦坐在地上痛苦的人不是他一样。
唐暖跟魏长煦的默契可比那太医要强多了,刚把完一只手,眼睛扫过魏长煦的后背,唐暖就意识到什么了。趁着跟皇上汇报病情的空档,偷偷的捏了捏魏长煦小臂上的肉。
打从她的手搭在手腕上的那一刻,魏长煦惴惴不安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本来因为听到皇上那惊天的秘密后,跳动活跃的心也安静了下来。魏长煦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陛下,景王伤情严重,只怕唐暖要在这给他做缝合手术,您要看可以,但要离远了看。”唐暖省略掉消毒等过程的解释,生怕御书房里,包括魏真在内的人误会,他们的身上不干净的事实。
医疗上的消毒过程,在古人眼里,恰恰是对抗不干净的过程。这可要不得。
现在给魏长煦缝合伤口要紧,旁的都可以搁置在一边。
本以为皇上会纠缠不清,没想到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朕去书案后头。”
划出一块手术位置,用小桌拼凑出简易的手术床,唐暖一个人既要做主刀,又要做自己的助手,她还肩负着将魏长煦这手术做给旁人看时十分艰巨的模样。
深舒口气,准备完毕,消毒、清洗伤口、打麻药、缝针……一个伤口接着一个伤口的缝合。
书案后的魏真,看得目瞪口呆。这血淋淋的场面,那一针一针下去,大男人看着都心惊肉跳,唐暖一个小女子竟然游刃有余。
至此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皇上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再没有干预过唐暖和魏长煦的事情。或许,就是唐暖这一刻的表现,彻底征服了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