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钟漠都要从边疆回帝都对虎符,这是先帝还在时就定下的规矩,也是为了每年在这个时刻考察钟漠的忠心,毕竟钟家手中有整整二十万兵力,占了大周的三分之一。
钟家三兄弟拱卫着整个北疆,十年前和匈奴的那场战事太惨烈,匈奴跨过北疆,烧杀抢掠,整个北疆成了死城,匈奴的铁骑长驱直入一路往南,势如破竹,直接打到离帝都两百里的沈洲,吓得朝臣们劝说当时的先帝弃都城逃跑。
先帝当时有点想跑,但被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劝住了,太后是个厉害角色,不顾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站在城楼上亲自击鼓鼓舞士气,在太后的劝说下,先帝重用钟漠,把所有兵力交到钟漠手上,钟漠也不负众望,和两位弟弟分成三路,围堵匈奴大军。
钟漠带着两个儿子,正面迎敌,那一战为大周扭转败局,将匈奴打了回去,让钟漠从一品威武将军升到超品镇国大将军,也让他失去了两个儿子,让大周失去了整整十万好儿郎,也让太后在劳累之下小产,失去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自此,太后身子垮掉,再无所出,而先帝也宠上了新入宫的惠妃,这已经是后话了。
战事之惨烈令亲身经历的人如今想起还头皮发麻,尸体堆积成山,烧了整整半个多月才烧干净,以致于整个大周皇室都对匈奴心有余悸,派了大周的三分之一的兵力镇守北疆,免得匈奴人又趁虚而入。
说对虎符,其实,根本无虎符可对,虎符共有一对,钟漠手中有一枚,先帝手中有一枚,先帝驾崩后,那枚虎符就下落不明,按理说,凤锦被立为皇太女,登基为女皇,这枚虎符应该到了她的手中才是,可奇怪的是,虎符不见了。
在凤瑾从凤锦那里得到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枚虎符的信息。
凤瑾曾怀疑过,另一枚虎符是不是落到了裴琇手里,可当她拐弯抹角问起此事时,裴琇直截了当告诉她,虎符不在他手里,他找了六年也没找到。
那虎符到底去哪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
因为没有虎符,也遏制了裴琇的野心,至少,裴琇不能拿虎符号令大将军钟漠,而钟漠因为裴相没有虎符,也无视他,双方就处于这么一种诡异的平衡局面。
钟漠有二十万兵力,李屹有十七八万兵力,相差不是很大,但区别是钟漠的兵力全集中在钟家手上,外人根本无法撼动,而李屹的兵力,集中在兵部各个将领的手中,算是李屹一党,虽然也稳固,但没有钟家那么稳固。
钟漠一回京,裴琇肯定要想法设法阻拦她和钟漠见面,以防她拉拢钟漠,虽然女皇没有虎符,钟漠谁都不听,但万一女皇拉拢了钟家,有钟家做靠山,女皇想要亲政,谁也拦不住。
所以,从凤瑾听到的消息来看,钟漠一回京,裴琇就亲自去了大将军府拜访钟漠。
但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钟漠推说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把裴琇挡在门外,连大门都没让他进。
凤瑾听到这个消息时,对这个让整个大周敬若神明的男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能这么不给大周第一权臣脸面的,也就他一个了吧?
得知裴琇吃了闭门羹,沈文卿劝她去大将军府,凤瑾拒绝了。
她倒不是怕吃闭门羹,而是,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她不会有什么动作。
现在,整个帝都都在盯着他们三方的动作,女皇和裴相已经撕破脸了,在吏部过了几个回合,可以说得上是两败俱伤,而大将军一回来,给这出明争暗斗又增加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所有人在盯着钟漠的同时,也在盯着裴琇和女皇。
凤瑾相信,以钟漠的能耐,他对帝都发生的事一定了如指掌,她在观察钟漠的同时,钟漠也一定在观察她。
“陛下,走吧,宫宴快开始了。”
沈文卿恭恭敬敬的说道,凤瑾最后望了一眼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的帝都,与无名十指缠绕下了城楼。
沈文卿默默的看着凤瑾和无名的背影,无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女皇整个人笼罩住,似乎察觉到沈文卿的注视,无名回过头,冷漠深沉的眼神落在沈文卿身上,千钧威势扑面而来,似乎能将城楼压垮,沈文卿心神一凛,连忙收回目光,别过脸去,假装看着城楼下的风景。
等那迫人的冰冷气势消失时,沈文卿才暗中松了口气,慢慢转回脸来看着城楼的台阶,那一对璧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城楼下。
不知是不是和女皇陛下呆久了,无名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了。
有时候,他去女皇宫里禀报事情时,无名就算不说话,也不看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做他自己的事看他自己的书,都能让沈文卿后背直冒冷汗。
酉时初刻,天色已经全黑,重华殿里早就点上了烛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官员们都已经带着家眷入席,唯一差的只有三个人,女皇陛下,裴相,大将军钟漠。
最厉害的三个角色都没有来,尽管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可谁都不敢动一筷子。
“陛下驾到!”
王全一甩拂尘,一声嘹亮悠长的吆喝,官员们纷纷站了起来,穿了一身暗紫色锦袍的凤瑾,在沈文卿和无名的陪伴下走了进来,袍子上绣着精美的龙纹和云纹,腰带上镶嵌着三块长方形的白玉腰扣,每一块都莹润剔透,一看就是极品,满头青丝没有像平时一样盘成云髻,而是用了一顶玉冠将头发束在里面,这样的女皇陛下,少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娇艳,多了几分英气和尊贵雅致。
看了一眼左右下首空荡荡的位置,凤瑾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都来了,裴琇和钟漠还没来呢!
官员们见女皇幽深寒凉的眼神掠过裴相和大将军的位置,全都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出。
“都坐下吧,今儿是宫宴,众位爱卿一年到头辛苦了,今晚上不必再和平时一样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