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孕妇,我要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暗卫更困惑了,看着无名冷冰冰的脸色,不敢再问,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退下。
无名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夜色中,层层叠叠的宫殿,仿佛一只只潜伏着的巨兽,等着吞噬所有人。
无名低头看着双手,手上全是粗糙的茧子,跟陛下柔若无骨,纤细白嫩的小手完全不同。
这双手杀过无数的人,沾染了无数的鲜血,很快,又会沾上新的无辜者的血。
他知道这一身沉重的罪孽,让他下地狱都不够。
可是,没关系,为了陛下,他不介意背上沉重千倍百倍的罪孽!
陛下只要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好,那些肮脏,污秽,黑暗,血腥,罪孽,通通都由他来背负吧!
无名在夜色中站立片刻,才转身回了屋子。
刚掀开珠帘,便看见凤瑾坐在龙床上,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无名心中突的一跳,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笑着问道,“陛下怎么醒了?”
凤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幽冷的眼神掠过无名的脸,“你去哪了?”
“属下去外面走走。”
“是吗?”
凤瑾勾了勾唇,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雪白纤细的足踩在朱红的地毯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无名却无心多看,一腔心思都在凤瑾的脸上。
他总感觉女皇陛下脸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凤瑾优雅的走到无名面前,锐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无名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良久,她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把你刚才派出去的人叫回来,计划取消!”
无名的眼睛猛地睁大,原来陛下真的全都知道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凤瑾,微黄的烛光在她倾国倾城的脸上跳跃,浮现出深深浅浅的光影,那双眼睛里光芒幽冷,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烛光洒进她的眼睛里,才泛起一丁半点的暖意。
不知为何,无名心中一痛,他沉默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只要凤瑾说什么,他都应下。
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拒绝。
凤瑾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名,朕叫你把人召回来,取消计划,你敢违逆朕的旨意?”
无名眼睛深处飞速闪过一丝坚定不移的光芒,“属下不会把人召回来的,要么楚璃,要么那些孩子!”
“你敢抗旨?信不信朕杀了你?”
在凤瑾凌厉的目光下,无名单膝跪地,“陛下要杀要剐,属下绝不反抗,只是,请等月圆之夜过后再杀!”
凤瑾皱眉看着无名,过了半晌眉头才缓缓松开,眼里闪过深沉浓烈的痛楚,看得无名心都要碎了。
她不再理会无名,赤足走了出去,身影显得极其落寞。
无名怔忡片刻,才追了出去。
他看见女皇赤着脚站在台阶上,衣着单薄,寒冷的夜风吹来,吹动了她的衣袂,也吹散了她的长发。
无名想要走过去,却看见女皇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只得硬生生停下脚步。
“无名,你知道吗?人人都说我是魔,唾弃我,辱骂我,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三界之内,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想做女魔王吗?不,我不想!我也从不认为我是魔,我只是觉得我修行的虽然是邪术,但从未害过人,怎么算是魔呢?”
“被囚禁了三百年,吹了三百年的风雪,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只是修习了一点邪术,吞了几只无法轮回的凶魂恶鬼,怎么就成了魔呢?”
无名默默的听着女皇的话,他不懂那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皇,但他能感觉,女皇的情绪很低落,她很痛苦,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前尘往事。
凤瑾慢慢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无名,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轻浅柔和的笑意,“把人召回来吧,无名,你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别让我真的成了魔!”
“可月圆之夜的劫难万一挺不过去,陛下会死吗?”
凤瑾勾唇一笑,“会。”
无名怔住了,凤瑾再次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朕已经死过一回了,若这具肉身死亡,我的灵魂会去寻找新的宿主,你记得找到我!”
无名双眼一亮,“属下一定会找到陛下!”
看着他欢喜郑重的模样,凤瑾心中刺痛不已,她微微一笑,转过脸去看着苍茫的夜空。
若是挺不过去,身体里的恶鬼们会扑上来,像群狼撕碎猎物一样,将她的灵魂撕碎,再吞食彻底,哪里还能去寻找新的宿主?
她只是不想无名知道真相太难过,才给了他一个充满希望的谎言。
“无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凤瑾看着天边黑得抹不开的夜色,“无名,朕想出宫一趟。”
这么晚?
无名先是一怔,随即说道,“属下立即去做准备。”
一刻钟后,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皇宫的侧门。
整座京城黑漆漆的一片,万籁俱寂,寻常百姓早已陷入梦乡。
而相府的书房里,仍是灯火明亮。
“相爷,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两个时辰,您就要去上早朝了,赶紧去歇一会吧。”
裴琇头也没抬,“本相先把这些公文处理完。”
看着书桌上那高高的一叠各地呈上来的公文,管家裴忠叹息一声,看来相爷今晚又别想休息了。
“那老奴去给相爷沏一壶浓浓的茶。”
裴忠刚要离开,裴琇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着头,俊美的脸扭曲得骇人。
裴忠脸色一变,连忙扶住他,焦急的问道,“相爷头又疼了?”
裴琇猛地推开裴忠,死死抓着脑袋,疯了般拿头往桌上撞去,裴忠连忙爬起来,边大叫着‘来人’边去阻拦他,可他刚碰到裴琇,裴琇身上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将裴忠击飞。
裴忠摔在地上,口吐鲜血,老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