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被臭氧铺盖的冰冷的楼道里，尽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来努力保持这看起来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清醒的神智。
人家常说，当平静的死亡降临在某个人身上时时，这个人的心脏会慢慢衰竭，并逐渐耳目失聪，但始终会听着自己逐渐缓慢下去的心跳声，他会一点点睡着，逝去，整个过程并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但是王浩却一点也不觉得这说法正确。虽然他已经耳目失聪，听不到之前响彻在走廊里刺耳的警鸣声，看不到一点黑暗以外的颜色。但是他的心跳却在极速加快，他胸腔里的那颗火热的心脏依旧在强烈而有力的跳动，那不是死亡的征兆。
或许是他还有太多念想吧，那些无法满足的不甘在强撑着他的意识。
正当他奄奄一息之际，一股冰凉的清流突然窜进了他的肺中。
那是纯净的空气！
这是消毒结束，大楼开始调换空气了！
王浩赶紧大口大口的，拼命地呼吸了起来，天知道会不会下一秒毒死会再次将他淹没。
远远的，一阵气阀释压的嗤嗤声飘了过来，慢慢靠近了王浩。一点点，一点点，最终在王浩头顶的天古板处停下。
这是他的听力恢复了。他尝试着睁开眼，于是视线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颗初生婴儿手掌大小的蜡黄色果实——榴莲。
为什么模糊着视线王浩还能确定那是榴莲呢？因为无论是那淡黄色的果肉还是那臭哄哄的味道他都太熟悉不过了，高中三年来他那三个邋遢舍友就没一天停止过吃这玩意儿！
然后是捏着榴莲的那只皙白纤手，然后……王浩看到了小妮子那张开心得一塌糊涂的脸。
走廊尽头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或许是突然坏了，高压的水流从缝隙中喷射出来，悠长而让人耳膜痛苦牙齿发酸的嗞嗞声在整个楼道飘荡。
王浩张大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医院走廊里的蓝色侯椅上，腿上放着几瓶高钙奶，手里头拿着问诊排队用的小纸片——上面标着一个有些晦气的数字，“44”，
只是噩梦的后遗症还在——他的后背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
他还注意到小妮子的另一只手正摁他的肩膀——这丫头这会儿笑得快要岔气儿。
难道是刚刚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那梦里他感到的那种窒息肯定是因为这丫头偷偷捏他的鼻子来着！还有那臭氧什么的，肯定是这丫头拿榴莲熏他，她知道他最不喜欢榴莲的味道的！
不过还好是梦啊……
王浩松了口气。他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感觉到疼后，便气鼓鼓地瞪起了小妮子。
他将这调皮丫头的两只手掰开，夺走她手里的榴莲，然后趁她只顾欢笑的空档曲起食指狠狠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是想憋死我还是拿这玩意儿毒死我啊……”
“啊哦……”小妮子吃痛，一把推开王浩，赶紧揉起了自己脑门儿。然后她便扑上来揪住了王浩的两只耳朵拉扯了起来：“好啊你，居然敢打我……而且还下手这么狠！”
“喂喂，你确定骑我身上没问题？这么多人看着呢……”王浩举着双手，虽然样子看起来像是投降，但实际上的用意确实在告诫小妮子——如果你不觉得继续骑在我身上丢脸那就继续，反正我无所谓。
“你……你给我等着……敢打我……”小妮子瞥了一眼周围，果然好多人已经在注意他们这边了。她皱起鼻梁，恶狠狠地瞪了眼王浩，然后咕哝着乖乖坐回去揉脑袋。但是她另一只手却不停地拧着王浩的小臂。
因为在医院，两个人谁也不敢真闹腾的动静大了，所以接下来王浩也没怎么介意，只由她发泄情绪，最后他说一句你应一句也就过去了。
“我怎么睡着了……”王浩抓了抓头发，回想着梦里的事，他用眼睛余光瞟见小妮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食品袋，里面装的还都是榴莲果肉。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王浩故意做出一个十分夸张地嫌弃表情。
“谁知道你怎么说睡就睡啊……”小妮子露出的表情也很郁闷，“榴莲是刚刚一个排队看病的阿姨给的。”
“呃……估计是昨晚折腾太久没睡觉太累了吧……”王浩抓了抓脑袋，觉得自己似乎说的有点多了，他不希望小妮子因为他为她付出了什么而对他变得客气起来，于是就跳换下一个话题，“还有你别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就不怕是坏人想害你啊？”但话一出口，王浩又忍不住想抽自己两嘴巴——怎么尽说些丧气话？估计是被昨晚小妮子出车祸的事刺激到了，有些过于神经敏感……
“呸呸呸，乌鸦嘴……你就巴不得咒我出事是不是……”小妮子说王浩时也没有停下给嘴里喂吃的——那王浩大老远闻着味儿就想逃的臭榴莲。
可悲的是王浩还不能对爱吃榴莲的小妮子露出嫌弃的表情来：“额……没有，没有没有。”
小妮子看王浩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法接受，就没了继续玩儿下去的兴趣：“因为那个阿姨给周围的人都分了啊，只不过我拿的比别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嘻嘻。”小妮子嘴馋占小便宜的缺点在看到吃的东西时真是脸皮要多厚有多厚。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小妮子并不糊涂的话，单是贪小便宜这一缺点，王浩绝对会对她嗤之以鼻，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还好她之所以经常这样子做，仅仅是因为还欠缺成熟，玩心太强。
若莉看王浩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他这样其实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榴莲的味道，而是为了她在他睡着的时候接受了陌生人的东西而跟她置气，于是放低架子继续解释：“好啦好啦，我又不天天这样……就是看你睡着了，又正好遇上人家分榴莲，所以就想要一小块儿逗逗你来着……可是没想到人家硬要塞给我这么多，而且还丢给我就走，我又追不上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若莉说时还呵呵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老”腰。
虽然王浩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在小妮子主动服软这种难得的情况下一定要保持严肃要高冷，趁机好好批评下她，总之一定不能笑就是了。但小妮子却双手挡在脑袋两边戳着两根手指头摇头晃脑嬉皮笑脸地卖起了萌，那傻乎乎的样子最终还是惹得他没忍住咧开了嘴：“傻样……我也没有真要怪你的意思……你对陌生人的警惕性不要那么低。”
他也笑，想伸手揉揉小妮子的脑袋，但是没敢——他敢？摸小妮子的脑袋……啧啧……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去动物园里尝试摸一下老虎的脑袋……
小妮子将榴莲袋子打了个结，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知道啦……啰嗦……”
诊室门突然开了，给大夫跑腿的助理小护士出来喊号：“四十四号！”
“到我们了。”王浩赶紧站起来，一只胳膊将所有东西胡乱一通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馋起小妮子，朝门口走了进去。马上就到十二点钟，大夫们都要下班儿，而且他下午要还送小妮子回去，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
“终于要解脱了。”小妮子吐着槽，开开心心地迈进门去。
然而她刚进门还没走两步，王浩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走啊。”小妮子拉了拉王浩，因为他好像走神儿了，而且走得那么“如痴如醉”……
“哦哦。”王浩忽然又回过了神，犹犹豫豫地迈开了步子。
是因为那大夫在看他吗？小妮子看了看王浩，又打量了几眼办公桌后坐的挺直的大夫。
但王浩的双眼刚刚盯着的却并非那个大夫，而是他的左胸口处。那里有一个小口袋，口袋上别了一只钢笔，半截露在外面——是黑色的。
还有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大夫正是他刚刚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人——他刚刚梦醒便想起这事儿了，进去送诊号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大夫的脸。而梦里的那只红色的钢笔却让他不由的就觉得恐惧，所以刚刚他的注意力才停留在了那大夫的口袋上。
“你好，请坐。”那大夫手里给小妮子指着面前的小板凳，眼睛却始终诡异地盯着王浩，并且是用了那种很善良很善良，善良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就像魔鬼对受害者说，跟我走，我会带给你财富，权利，美人时的那种温柔而又笃定的眼神……然而事实上那些听从了魔鬼的话的蠢蛋们最后都是被**的报应撕成了碎片……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王浩莫名就有些警惕起了这个大夫。
首先，明明小妮子才是病号，她现在连腰都挺不直，这是多明显的事啊，作为大夫怎么可能分不清谁是来问诊的？何况还老盯着他这个五大三要多健康有多健康的陪衬，这就说不通了。难不成也是因为觉得他这一身腱子肉很酷？
还有就是这大夫那黝黑的皮肤，以及他的眼睛，和那眼神中的坚毅，或者说他可能对王浩身上某些东西产生的强烈的**更准确些——至于王浩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个家伙……虽然不敢承认，但王浩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个大夫不会就是之前若莉说的那种邪恶基因继承者吧？
所以梦里的那一切……应该都只是梦吧……
王浩尝试给自己宽心，只是眼前这一切给人的感觉都和刚刚在梦里发生的太像了，就像将那梦重新做了一遍似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只红色的钢笔不在这里。
红色……黑色……
“CT扫描结果给我。”
王浩将照片递给大夫。小妮子则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板凳上，跟个孩子似的撅着屁股，几乎快要趴到人家桌子上——也不能怪她，毕竟腰太痛直不起来。
大夫举起CT片在房顶的灯光下看着，却正好挡住了他的脸，王浩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嘴，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令人发指的弧度——那几乎就是每个电影里的反派杀人前的招牌微笑，而且还是开始深藏不露最后一出手就震惊所有人的那种大反派。
隔着那半透明的照片，王浩隐约感觉那家伙并没有在看手里的CT，因为那目光聚焦的距离，分明是在盯着照片后的自己看！
一会儿，那大夫取下别在口袋里的笔，指着照片上完好无损的骨照问王浩：“昨晚骨折的？”
这话一出，原本坐在板凳儿上不安分的小妮子身子忽然一震，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你怎么知道……”小妮子吃惊地望着大夫，但是那大夫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王浩身上。小妮子机械地回过头，看王浩。
然而王浩情况更重，脊梁已经渗出了冷汗，背后湿漉漉的。他盯着对面那家伙手里拿着的钢笔。
红色……
黑色……
红色……钢笔是红色的？怎么是红色！为什么是红色的？
红色……
不对！刚刚那只钢笔不是黑色的吗！怎么会变成红色！
莫大的恐惧顿时在王浩心头滋生，并迅速吞噬了他那本就少的可怜的镇定与强装出来的平静。
“我们不看了！走。”王浩突然拉起小妮子，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两位慢走……”身后传来大夫悠然地声音，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平静地诡异，好像王浩和小妮子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动作他都早有预料。
咚——
城市十二点报时钟声响了。
走出诊室，王浩和小妮子在门口怔了一瞬——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
王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通知栏显示的只有一点点信号，然后……SIM卡错误！
小妮子看到王浩的手机突然没信号了，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估计也是觉查到了那充斥在周围的诡异气氛。虽然她还什么也不知道，不清楚，但女孩子总是很敏感，这让她能意识到有不知名的强大威胁正在急速迫近他们。
“别怕，我们走。”王浩力大，身体下蹲，用一只胳膊将小妮子抱离地面，然后稳步朝楼梯口走去——他倒是想丢下牛奶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抱好小妮子，能多快就多块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但那样会显得自己心虚，会将自己的恐惧表露出来，在健身房学习格斗术的时候，教练给他讲过类似的道理，生死攸关之际，虚张声势并不失为一种可行的保命手段。
哐当，
身后诊室的门关突然上了。
“小伙子快走吧，最近医院来了不少带有传染病的患者，每天中午都会封闭大楼进行十分钟非金属负离子消毒。”正是梦里的那个沙哑的声音，也是刚刚诊室里那个大夫的声音。
王浩停顿了一下，没有敢回头——如果他回头，大概会看到那个大夫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握着一把钥匙，平静地转动着锁孔……此时仅仅是想想，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已经起来了。
但小妮子能看得清所有。她靠在王浩怀里，面朝着王浩的身后——那大夫所在的方向。
此时连小妮子都看出了王浩的恐惧——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有种奇怪的巨力在他们周围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把他们困在了一个看似和平实则早已经充满了死亡威胁的陷阱里。
她自己也变得紧张难安，于是抓紧了王浩的短袖。
王浩提了口气，没有回头，他目视楼梯口，继续往前走，五米，四米，三米……
叮——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清晰的金属跌落声，吓得王浩一个哆嗦，然后便不由得呼吸紊乱，双腿僵硬地立在了原地。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怀里的小妮子很小声地问王浩，他胸膛起伏的太明显了，他无意把自己的紧张传染给了她。
王浩竖起耳朵专心辨析着那大夫的动静，直到对方的脚步从另一边楼梯口下去。
“我们……可能出不去了……”王浩支支吾吾地说完，没有继续朝楼梯走，而是突然转身朝旁边的洗手间跑了过去去——如果剧情是按刚刚梦里那个样子发展，那么他们现在下楼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时候楼门已经被锁，大概一分钟过后整栋楼都会被剧毒的臭氧充斥，而一楼的洗手间是被锁死的！
他此刻也不知道二楼的洗手间到底有没有被锁，梦里他直到倒在地上也没能跑到，但现在他却有机会先试试。
不过还好，王浩转下把手后，洗手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得委屈你在卫生间待十分钟了。”不由得小妮子再问什么，王浩抱着她就走了进去。
转身的时候，王浩用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大夫居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楼道里刚刚钢笔掉落的地方！他正平静地在将那只红色的笔别在自己的胸口！
大爷的他刚刚明明听到这个家伙已经下楼去了啊……王浩后背嗖嗖地发凉。
进了洗手间，王浩将小妮子放下来，把手里其他东西丢在洗手台上，然后过去反锁了门。
小妮子人聪明，自然已经看明白他们现在遇到的事可能已经不是能用正常逻辑解释的了，又看王浩紧张地忙碌着，而且表情那么恐惧，他每一次转动身体，豆大的汗珠便会从他的额头上甩下来，他显然是提前预感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此刻正在想办法避开，于是她就暂时没开口询问打扰他。
王浩反锁了洗手间的门后，立刻脱下短袖，大手一伸，哧啦——哧啦——撕成了差不多匀称的四块，然后跑到水龙头上全部浸湿。
“先把那玩意儿堵了。”王浩塞给了小妮子两块碎布，并指了指头顶的两个换气孔，“一会儿跟你解释。”
小妮子看了眼光着膀子的王浩，脸底泛起一抹嫣红。但她还是没多问，而是乖乖张开胳膊，让王浩双手握住了她的腰。
王浩双手抓住小妮子的腰，将她托过了头顶，只是委屈了小妮子，因为受伤未愈，被王浩抓的疼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堵了两个换气孔，王浩轻轻将小妮子放下来，扶着她坐到洗手台上去了，然后他自己也屁股挪了过去。
他们身后的墙壁上安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投射着两个人背影。
洗手间里诡秘地安静——事实上外面也是一样，整栋楼现在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在的这个洗手间里还有点活人的动静。
嗞——
突然响起的一声尖锐的警鸣打破了大楼的寂静，小妮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就紧紧抱住了王浩的胳膊，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因为看到他光着膀子而羞涩。
王浩此时已经能想象到楼道外面逐渐浑浊的空气是何样子了，简直就像是一缸悬浮着尘埃的毒水，而他和小妮子两个人就像两条被世界抛弃孤立的小鱼，整个门诊大楼就是只大鱼缸，确实充满了被污染的水，现在仅有洗手间这么一小块幸存宝地供他俩苟延残喘。
“外面怎么了？”小妮子听到了走廊里嗤嗤的喷气声。
王浩跳到地上，朝小妮子伸出双手：“来。”
小妮子扶着王浩肩膀，慢慢从洗手台上滑下来，几经折腾，她的腰更痛了。
王浩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洗手间门口，示意她靠近门缝。
“咦……什么啊……好臭……”小妮子只吸了一口门缝渗过来的空气，立马脸都绿了。
“臭氧……高二化学课本上有讲的。”王浩很得意地说到，但他并不是卖弄学识——虽然他也没多少能够去卖弄……他这只是故意给这傻丫头设的小计谋，想让她吃点苦头；因为那会儿这丫头居然邪恶地用榴莲熏了他，可事后他还没法跟她生气，心里再不爽也只能自己憋着，现在看到她也被熏到，他心里的天平总算平衡了点。
“哼哼……”小妮子回头冲王浩抿嘴“甜甜”一笑，然后转身一个人挪步走向洗手台了。很显然她看到的只有前者，只看到了那种凌冽的嘲讽，但那也不能怪她小心眼，因为中途辍学是她至今为止心里的一条难以抹去的伤疤，她那么要强，却被命运逼迫的不得不妥协放弃自己的求学生涯，这对一心想改变命运的她而言太残忍不过了。
甚至包括现在，仅仅是误会了王浩的用意，她便倔强地不再依靠王浩，自己一个人费劲地在往洗手台上面爬，犟的像个幼稚的孩子。她看起来很急，大概是想十分利索坐上去，然后回头鄙视王浩一下，可她个子本来就不够，腰又痛又使不上劲儿，最后只好放弃挣扎，直接靠在台前将胳膊抱在了胸前。
“对不起啊……”王浩走近她，伸出手托住她的腋下，尝试将她抱上去。
“我没生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小妮子说话时小脸胀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你不是要当我姐大吗，姐大别跟不懂事的小弟置气啊。”王浩把小妮子托上去，自己坐她旁边，努力逗她笑。
小妮子轻哼了一声，又用肘子狠狠顶了一下王浩的肋侧，这才拽拽地道：“那就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刚刚在侯椅上睡着，都梦到了……”王浩说得有些沉重，“梦里最后……我死了……大概是死了……现在你还觉得我继续让你一个人待着没问题？”王浩说着，伸手从旁边拿过一瓶牛奶，准备拧开给小妮子好让她平静点，但脑筋一转，觉得这环境似乎不太适合吃喝，就又放回去了。
“那你也得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洗手间里诡异地静谧，小妮子估计还是紧张胜过了羞涩与倔强，就没忍住往王浩身上凑了凑，她抬着脑袋看王浩的样子就像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要不我们报警吧？”
“嗯哼……”王浩很随意地将自己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取出来递给小妮子。这傻丫头正伸出手要接，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若莉你害怕吗？”王浩突然扭头问到。
“还好啦……”小妮子说这话时都明显很心虚，因为她的指甲都已经嵌进了王浩的肉里。而且因为太紧张，她都没有发现这事。
“都怪我……是我惹的祸……”王浩苦笑到，任由小妮子抓着他，“感觉我们掉进异时空了，这里其他一个人也没有，连手机都没信号……”
“我只是问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楼底下出不去了？还有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大楼进行封闭消毒，医院不应该先确定清场后才能进行吗？”
“都是那会儿在走廊里侯椅上睡着时梦到的……但你把我给弄醒了，所以也没看到后面事情怎么发展，不过我记得的就是躲在这里最好。”
“嗯？好诡异啊……早知道就不吵醒你了，你不是写小说吗，这样等出去了你就有题材去写篇灵异小说了，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呢。”小妮子夸张地做出挠鸡皮疙瘩的动作调笑道，她太紧张了。王浩看得出她是在刻挤出笑容，想让周围热闹起来，可惜诡异的死寂没那么容易被打破。
“但梦里到最后我死了……”王浩有些苦涩地说道。
“那完了……”小妮子忽地悲天悯人起来，“看来我们被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玩意儿缠身了，这辈子是没指望出去了。”
“干嘛这么沮丧，再说你不是向来不信鬼神吗？”王浩说完戏谑地挑了挑眉。
“我开玩笑的啊……”小妮子调皮地吐了吐舌，悠悠地荡起了小腿，“要我说就是医院要消毒，咱俩只是运气不好被困在这儿了，刚刚那大夫走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吗，就十分钟，十分钟过了，啥事儿也没有。”
“你倒是心宽，反正我是怕了，”王浩喉结蠕动了几下，“昨晚你出车祸，其实已经……已经那什么了，但是那个李老师用我的血让你死而复生了，还有那个和你同名的女生，昨晚是她最先发现你出车祸的，她带我找到你的时候……”
“嗯？小屁孩居然学会泡漂亮姑娘了……”小妮子突然拍了拍王浩的肩膀打断他，晃了晃脑袋，故作伤心地叹息，“唉，没想到昨晚我被车撞得要死要活，你却在和一个漂亮女孩一起卿卿我我……果然是重色轻友啊……你带她去同学聚会了吧？”
虽然小妮子说得滑稽轻率，但这话还是让王浩听得酸溜溜的——她这是吃醋了。
“嗯……”王浩点点头，然后将自己从遇到辛若莉到昨晚车祸这三天所发生的事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所以我一直以为是你嫌弃我了，想甩了我，就找了她来演这出戏……”王浩低着脑袋，咕哝着，“如果我知道你只是出去买东西去了，打死我也不会再去搭理那个女生！”
“嗯……这理由……还勉强说的过去吧……那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是有神咯？”小妮子眨着明澈地眼睛，显然最近发生的这些灵异的事引起了她不小的兴趣。
“她们说，可以理解为超级基因，不一定要叫做神力，就是一些凭人类身体体质无法自行开发出来的异常能力。”
“那你就跟她们去吧，既然你是金子，就不该待在这种小地方让尘埃埋没。”
“若莉你还不懂吗，”王浩忽然抓住了小妮子的左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他，紧张地要死，“我是不想生活中没有你，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小妮子被这样的王浩惊到了，傻愣了。
等盯了王浩那真挚的双眼半天，回过神来，她赶紧用力掰开王浩的手，随即深深吐了口气：“喂喂，冷静，冷静孩子……”
“看着我，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回答我一次吗？”王浩很痛苦，为什么她永远都不愿正视他的心意。
“王浩……”王浩严肃，小妮子也就不再玩耍，她眉心突然就紧锁在了一起。然后自然而然地低头抠起了手指，“你其实很优秀的，你会走的很远……所以，我们……”
“你怕我有朝一日抛弃你？从昨天中午你来到这儿，我有去过健身房吗？我连假都没请！昨晚的事就不说了，就说今天，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有离开过你半步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对我来讲没有什么是能和你相比的！”
“你还小，你只是缺少朋友，缺少关心，这些你以后遇到的朋友也能给你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小妮子的声音越小了，她眼睛红了，因为王浩从没有用这种凶狠的态度跟她说话，以前她在外面受再多委屈，到了王浩面前她都是被高高捧起的女王，那样的王浩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而她就是那个拉着他奔跑的大姐姐，可是就在今天，刚刚，那个一向唯她是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长大了，他凶了她，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想拥有她。
拥有她的什么？心？感情？还是身体，皮囊？
“那说到底你把我当什么？”王浩收敛了下脾气，他不想吓到小妮子。
“朋……”小妮子的朋友二字还没说出口，就犹豫了，“朋友吧……”
“那为什么不能是男女朋友关系？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努力去改，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不行吗？”
“你冷静点，别胡说……”小妮子将头扭向另一边了。
王浩听到她最后说这话的时候喉咙很轻地哽咽了一下。
“若莉……”王浩鼓起勇气朝她伸出了胳膊，双手在颤抖，他很害怕她拒绝，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向她索求拥抱——虽然多少还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但至少不是那种在她喝醉酒后提心吊胆地怀抱。
小妮子这次没有拒绝他，她也转身拥抱了王浩。
她忽然又平静地异常：“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看不到什么权利财富，我只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在乎的朋友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王浩环着胳膊，十指仅仅扣在一起，最后将她紧紧锁在了怀里，他很想放肆一回。
就在昨晚，他打从心里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逝去，却无所作为。那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痛苦，让人觉得再悲痛的哭泣都无法宣泄出心里的惭愧。而此刻，她还在，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流逝，虽然她就在他怀里，可她正在一点点离开她，很可怕的感觉，所以他想抱紧她，不让她溜走。
身后的大镜子里的两个人也紧紧相拥在一起。
他将下巴顶在小妮子的粉肩上，与她亲密地拥抱，她的头发很软，有点清凉的薄荷叶味道。衣襟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好像将阳光的味道也锁在了里面，他能想象的到她的衬衫在阳光，在微风下轻轻摆动，暖暖的样子。
但是她的皮肤却冰凉地瘆人，这是刻意压制过于激动的情绪导致的。
“你嫁给我吧。”王浩闭上了眼睛，心里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夸张地忐忑，来自心爱女孩的体香让他变得心神宁静，“如果你现在觉得我还不够成熟，那你就等等我，你也也别喜欢别男生……我会一直喜欢你的，等你觉得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你好傻……好笨……干嘛非要和我在一起，我很普通啊……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女孩，她很喜欢你，你没发现吗？她比我完美很多。”
“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她。”王浩依旧吸吮着小妮子的发香，他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闻她的味道，拥抱她。
“但你也不排斥她啊，还有我能感觉到，她认识你绝非一天两天……”小妮子声音很轻，像是快要睡着，“辛，若，莉……她和我有一样的名字，还喜欢你，或许她就是那个注定会在将来取代我爱你的人。”
“反正我就喜欢你一个。”王浩又收束了一下胳膊，几乎恨不得直接讲怀里的人嵌进自己的身体。
“你只是习惯有我……”小妮子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王浩，其实这样僵硬的拥抱她会很痛，但是她脸色平静的就像身体没有一点痛觉。
“所以我不能没有你啊。”王浩不放弃。
“我知道，那是因为以前我们同病相怜，所以现在我们才惺惺相惜……但是……我真没法和你在一起……你想哭，我可以给你拥抱，你难过，开心不起来，我可以花一整天，两天，三天，甚至一个星期的时间来逗你笑，当你需要，我可以把我力所能及的一切给你，包括我的身体，乃至我的心脏，但是我依旧没法爱你等你……你真的还小，你理解不了生活的无奈，我不需要你爱我什么，我也不会等你什么，以前，我们都是可怜人，现在，我们有各自想走的路，有各自被迫选择的路……你会有想明白的那一天的……”
小妮子的这些话触动了王浩的神经，他缓缓松了胳膊，难以置信地盯着怀里的女孩——她这是把他当什么？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一个缺少爱的可怜虫？而她正好也是一个人，需要温暖，所以就和他亲近，等不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一脚踹开？
王浩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狠狠地印住了小妮子的嘴唇，他几乎是在撕咬，幼稚地想以此来还回她刚刚这些话带给他的痛苦。
可是小妮子没有反抗，她始终没有挣扎一下，她僵硬的如一具玩偶，一具死气沉沉毫无感情的玩偶。
王浩突然停止了侵犯，将头埋在了小妮子怀里……他哭了，像个受了委屈地小孩子依偎在姐姐的怀里。他很难过，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她明明很爱笑很贪吃很爱欺负他的！她明明很在意他的……她……
可她没爱过他，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习惯，一个完全可以戒掉的习惯。
“那我不强迫你，你想去哪儿都行，哪怕你有了喜欢的人，也让我跟着你，待在你在的城市行吗？”王浩抬起了头，却发现小妮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默默地流起了眼泪。她的嘴唇被他咬破了一块，腥红的唇色格外妖娆。
“你去追求你自己该走的路，做自己该做的事。你要是累了，你可以回来找我，不管多少年，只要你不嫌弃，我依旧可以把自己还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但是……”
“……你还是不爱我……”王浩终于彻底松了手，嘁笑着转回身去，低下脑袋，狠狠挠揪了几把头发。
“嗯……”小妮子依旧那么平静，平静地麻木，完全没有以前那种俏皮小女王的样子，但是眼里依旧和曾经一样，暖暖的。
原来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因为当初落魄时一起患过难，所以便成为了胜似亲人的，朋友……
“我不会放弃的！”王浩忽然跳在了地上，走过去握住了门把手。
咚咚咚！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王浩一惊，松开了手。
门外有人在撬锁，从里面能看到转动的锁芯。
王浩一点点退回去，退到小妮子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还是冷冰冰的。
王浩微回了下头。
“我没有害怕……”小妮子枪先小声回答了他的话，但她已经在瑟瑟发抖。她慢慢挪到洗手台边缘，跳下来，颤巍巍地攥紧了王浩的手。
王浩将浸泡在洗手盆里的两块湿布取出来，稍拧掉了些水，然后分给了小妮子一块，让她捂住口鼻。
其实他知道，凭这两块湿布根本没法隔离臭氧，何况现在外面整条楼道都是。除非像对待头顶的换气孔那样吧自己的口鼻塞得严严实实的，但那种屏息的状态下人又能坚持几分钟的清醒呢？所以捂着至少还能在心理上给人点面临危险的底气。
咔，
咔，
锁芯一点点转动着，像极了懦弱的人遭到突如其来的横祸时无辜与无奈的呻吟。
咔嗒，
终于，那令人紧张地声音停止了，但是接下来的沉寂更加令人神经紧绷。门锁已经被打开，只需要轻轻扳下把手，就会被打开，但是门外的人却迟迟没有这么做，这让门里的王浩和小妮子很不舒服，就像你明知道有一条毒蛇爬进了你的卧室，但是你却到处找不到它。
王浩将小妮子护在身后，紧抓着她的双手，既安慰她，也在给自己制造信心。
他缓慢地取出手机，瞟了眼时间，又飞快地装回去——十二点零八分。
见鬼……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王浩有些烦躁。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趁门现在还没有被完全打开，他可以快速冲过去重新反锁上，然后死守在这里，坚守两分钟。但是那样很必然会惊动外面的人，会告诉它他们害怕了，更何况天知道守外面的到底是不是人，万一是怪物什么的，惊扰到了它，他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科幻电影里怪物要来之前不正是眼下的这种诡秘气氛吗。
他也可以陪着小妮子静静站在这里，和门外的家伙玩儿心理战，虽然现在很明显是他和小妮子处于被动，但就撬开锁却没有急于打开门来看，对方明显也是有些忌惮他的。只是这样的平静能坚持到两分钟后吗？万一对方突然想赌一把，破门而入，他俩可就完全措手不及了。
“头顶……”小妮子突然戳了戳王浩的背，“头顶……”
头顶？
王浩努力翻起眼睛，使自己能在看到头顶的状况的同时又能保持面朝门口不变。
可是看到头顶的状况后他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原本赌得死死的换气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正缓慢地往出逸着蓝色的浑浊气体——那两块碎布哪儿去了！没见到掉下来啊！
王浩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冲过去重新反锁了门，而在他动作完成的一瞬间，门外即刻便有什么重物狠狠撞了上来。
木质的门板一瞬间被粉碎，高速飞行的锋利的木屑碎片擦着王浩和他怀里的小妮子呼啸而过。
危机时刻，王浩两人及时冲进了卫生间，王浩迅速带上门，后背顶在那扇不堪一击的磨砂玻璃门上。
但外面却突然没了动静，只有木板变形后缓缓恢复形状的细微的摩擦和换气孔清晰的喷气声。
这一切都让王浩和吓坏的小妮子越发的紧张不安。
他们不知道刚刚撞破门的是什么东西，会撬锁，有一定警惕性，更有野兽般的暴力；他们更不知道好端端塞着换气孔的两块布去了哪里，没有掉在地上，却不翼而飞——或许是什么东西从换气孔中把它们勾走了……
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要是门外那位好汉再来刚才那么一下，这块玻璃可挡不住啊，弄不好碎片还会划开他们的咽喉，就像刚才那子弹一般的木屑，极端致命，亏得王浩运气好，没有被伤到要害，但即便如此他裸露的膀子被擦伤了十几处——小妮子没什么问题，他跑的时候是将她抱在前面的，除非是穿透了他的身体，不然是不可能伤到她的，但她还是被吓坏了，瞳孔有些涣散，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王浩并没有觉得身上的伤口有什么痛的，即便有好几处木屑就那么斜着插在他的皮肉上，但他此刻只觉得皮肤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知觉，而他的胸腔内却热得如燃起了火。
小妮子也因为肾上腺素短暂地飙升而忘记了受伤的腰，硬邦邦地站在王浩面前，他们对视了一眼——不夸张地说，此时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脏此时正以一种极端危险的频率突突地跳动着。
王浩没敢做出太大动作，他缓缓离开门口，走过来轻轻捂住小妮子的嘴，然后把她摇醒了过来。
铛啷！
门外忽地又一阵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原本就神经紧张地两人本能地抱在了一起，都紧紧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们都是抱着是抱在一起死的心思。
但是门没有被撞开，紧接着传来的是狗畜舔舐清水的声音——刚刚应该是那怪物打碎了他们丢在洗手台上的那几瓶牛奶。
在舔舐牛奶？那么它肯定是某种野兽！再参考昨晚辛若莉给他透露的，没准此刻在门外的就是一个身高两米五体重一百五十千克长着犄角生着翅膀双眼腥红的魔鬼。
那种滔滔不绝地嗫嗫声听得王浩头皮发麻浑身发毛。他真期待那怪物也和他一样讨厌榴莲，然后再一个不慎囫囵吞下几块，噎死它最好！
可现实不是这样的，他和小妮子已经暴露，门外那家伙或许只是一时好奇打碎了奶瓶并尝到了甜头，但就那几瓶牛奶能供它舔多久？等他尝完了甜品，就会再次将注意力回到他们这俩活人身上，那可是热气腾腾的鲜血啊，还有翻滚蠕动的内脏……野兽捕食不都最喜欢先从猎物脆弱的脖颈和软绵绵的肚子下口吗？魔鬼大概也不例外吧。
王浩觉得这次他死定了，恶魔就在外面，而无法扭曲的现实是，不会有天使突然伴随着圣光从天而降来拯救他们这对躲在卫生间的这两只可怜虫。
王浩的神智已经濒临奔溃，他几乎现在就想冲出去吧自己的脖子伸给那头野兽让它给他来个痛快的！他本来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死了就死了，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孩死在一起，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害怕小妮子会和他一起死，他也害怕自己先死，因为他不知道在自己死后那怪物会如何折磨这个傻丫头。
他突然就怂了，身子颤抖了起来，他伸出胳膊将小妮子抱在了怀里。他真对不起她，是他将她带进了如此可怕的世界，让魔鬼侵入了她的世界，她本该平平静静地生活一辈子的——如果没有遇到他，她或许会在高中就遇到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孩子，让后那个男孩会帮助她读完大学，他们会结婚，会生可爱的小宝宝，等到几十年以后，某个清闲的下午，已经白发苍苍的他们或许会聊起自己的往事，没准那时候小妮子的脑海里还会闪过一个父亲是酒鬼，本人邋里邋遢要多渣有多渣，明明是衰仔一个却还觉得自己很牛掰很大哥的小屁孩来……
可是现在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天知道那几瓶牛奶还剩下多少供那怪物舔！掉在洗手盆里不会漏吗？漏了不就变少了吗！如果是掉在地上呢？不会漏，但是会掺进去泥巴啊，恶魔不是和神一个位面的高等文明吗？应该也讲卫生的吧……
王浩再次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脑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死亡在一步步地逼近他，逼近他心爱的女孩，而他没有一点办法阻止这些发生。
可是死亡明明就与他门只有一门之隔，却迟迟不肯到来。他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秒，也不知道梦里的那些都准不准确，他不敢再冒险取出手机去看时间，此刻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十分钟期限赶快过去。
可在那之前呢？那之前怎么办？就靠这块脆弱不堪的玻璃门挡着？
王浩忽然看到了什么，他抱紧小妮子，轻轻走到靠窗边的那个茅坑前，拉开了搁板的门。开门后，无意低了下眼皮，却看到了地上的一只塑料篓子里堆满了沾着血迹的卫生巾——慌乱间他居然抱着小妮子跑进了女厕……
现在王浩又面临选择了，他可以带小妮子躲在搁板后面，等到消毒期限结束，没准一切就都会结束。
但是如果现实和梦里的剧情不一样呢？要是时间到了那怪物却没有离开该怎么办？那躲在这里面可就真是把自己给憋死了。
所以就有了第二条路——砸玻璃跳窗！
二楼高度，不是行不通，但危险实在太大了。如果是在乡下老家那种松软的土地里，从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只要不是命太背，无非就是双腿麻点儿，如果把握好节奏，落地时向再前翻滚两圈，可以说百分百一点事儿都不会有。可这里不行，楼底下全是混凝土水泥地，贸然跳下去必然会断胳膊瘸腿，何况还要带着小妮子。而且万一跳下去没摔死，那还不得活活疼死？再说他也不敢带小妮子冒这样的险，因为他不能确定继续留在这里一定就是危险的。
权衡利弊，王浩最后引着小妮子钻进了搁板后面。
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凝望着对方，大概都是在猜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王浩眨了眨眼睛，又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这是在告诉小妮子不要怕，不要发出声音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小妮子也眨眼睛，并点了下脑袋，然后……她忽然点起了脚尖，吻了下王浩。她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刚刚王浩强吻过后血渍，看起来惹人怜爱。
王浩懵住了——小妮子一定是觉得他们肯定走不出去了，所以就想着最后能满足点他这个衰仔小弟的愿望吧……这么想的时候王浩的确已经感觉到了释然。
只是空气中的异味，还有他们脚中间的这块和旁边的这一篓多少有点煞风景。
咚……
一声悠长的钟鸣从窗外传荡了进来。
王浩俩人本已经闭上眼睛紧紧抱在一起等待死神来痛快地取走他们生命，但是听到这突然而又熟悉的钟声后却都抬起头面面相觑了起来——这是城市报时钟。
“刚刚不是已经响过一次了吗？”小妮子看王浩时用的眼神大概是想传递这个意思。
“因为……我们逃出来了……”王浩不太确定地小声说到，然后轻轻推开了搁板木门。
一种本能地轻松让他相信，危险已经离去，他们回到了安全的世界，但他还是没有敢彻底松懈。
王浩牵起小妮子的手，慢慢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把脑袋探了出去。空气中并没有过多的臭氧味，换气孔正在喷射湿润而又清新的空气。
洗手间外面混乱异常，从头到尾裂成两半的木门倒在地上，像是被犀利招数一击挫败的武士，虽然腰杆挺直，却遍体鳞伤，死不瞑目。
满地都是碎木屑，一堆玻璃碎片烂在洗手盆里，还滚落着几颗像乞丐的脸一样蜡黄的榴莲果仁。
王浩瞟了一眼外面，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换气孔细微地嗤嗤声。
“走。”他拉起小妮子，踩着破碎的门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洗手间。他们望了望走廊两头，互相沉默对视一眼。
王浩缓缓下蹲，小妮子自觉趴到他背上，然后两个人没命地朝楼下跑去。
走廊尽头，一名被消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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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