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水(1 / 1)

<>按地方习俗,新房建成要“入宅”,俗称“入伙”,拜敬神灵,宴请亲朋。这个规矩让韩成难以入手,因他和父母的尴尬关系,大多亲朋都被父母“争取”了去,每次相见都像是眼光怪怪的,莫说相请,以他这个不肖子的形象,也不想踏入亲朋家门。敬神倒是容易,敬拜天地便可。便择了个良辰吉日,置备酒食香烛,尊尊敬敬的拜了天地,便算完了入宅仪式。

俗话说父母连心,他离开父母数月,也自是与父母心心相连,只是这个相连不是甜蜜而是苦涩,内心隐隐觉得,父母终有一天会出现眼前,当头给他一盆冷水,继续说他是废人废物不知调养的话。也果然不出所料,仅仅是入宅三日后,父母便联袂光临了他们的寒舍。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直是不愿出来相见。母亲倒是面带微笑,说道:“成儿,这就是你建的房子呀。”韩成点了点头,心下想,假若母亲仅是说这句话就好,但是他知道后面会继续有很多难听的话,以他的力量意志,根本无从阻挡。

母亲继续说道:“这是什么?竹子呀?哪有人将竹子别在墙上?”他听了这句话,知道母亲就要开始泼冷水式说教,他被母亲的“乌鸦嘴”数落十余年,体会甚深,知道不能随便答话,否则你说十句,她会说错了二十句。便忍着不答,只是以嗯与点头应付。“那是茅呀?怎么编得这么密?不焗气么?”见母亲把目光转向地下,韩成知道要糟,有意识的转到墙角,渴望裤管把鹅卵石挡住,但母亲目光锐利,道:“哎呀,怎么地面铺了这么多石头?我说你这人没头脑,还真没说错,这么多石头铺在地上,怎么走路呢?”韩成知道解释没用,道:“隔天我把大个的去掉。”他这样说是想平息母亲的情绪,让她少说两句,那块大的石头位于一面墙的中央,他早天的确有想去掉的想法,想换块大点的当凳子坐。当然这个想法不会透露,以免母亲即时动手,把所在的鹅卵石都破坏了。父亲早已忍耐不住,直接就用脚底跟向鹅卵石直踢,韩成叫了一声:“父亲!”父亲竟是怒不可遏,喝道:“我收拾你这个迕逆子。”脚底跟停下来,却向他走前几步,指尖距面部仅只一尺。韩成低头转开目光,免得父亲双手真的搁至身上。父亲道:“父亲问你,为何不在城里住,要走来这里?”韩成心道:“你还不知道原因吗?”“你现在就随父亲回去。媳妇在哪,叫她带孙子一块回去。”韩成怎肯轻易回去,只能低首持住不住不回状态。“呵呵,还说造屋呢,你这造的是什么屋?一家人窝在这,怎么见你的亲朋戚友?”韩成心道:“回到你的大厦,与亲友更无面目相见!”

母亲掀了一下帘子,唤道:“素梅,你在里面么?”韩成的妻子王素梅急忙抱着一岁儿子韩沧澜站起,微微躬一下身道:“母亲,在呢。”她吓得云鬓凌乱,好在屋里较暗,并未显眼。母亲见到孙子挺是开心,道了声“让祖母抱抱”便接过孙子,呵呵的给孙子逗乐。一会儿道:“素梅,你在这住得惯么?”素梅实话实答,道:“母亲,住得挺好。”母亲道:“还说好,这里没有二尺见方,转身都不便,还是回到母亲家舒适一些。”这个房子深有两丈,房内只是比厅略窄,说没有两尺是夸张。素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不语。母亲续道:“跟母亲回去吧,在这没什么好吃的,莫饿坏了身子。”素梅不答,母亲抱孙子坐到床上,哎呀了一声,道:“这床这么硬,怎么能睡个安稳觉?还有这棉被,这么薄,成儿不会购买被子吗?怎么买到这样的被?”素梅只是低首不语。母亲说了几句,又呵呵的逗孙子,一会站起来,道:“素梅,你什么时候回去?”素梅想了想,道:“母亲,这也是素梅的家,素梅不想回去了。”母亲放大了声音,道:“不回去,在这喂蚊虫?”顿了一下,又道:“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韩成走进来,道:“母亲,我想在这靠自己之力生活,不回去了。”母亲道:“你养自己都养不了,怎能养媳妇儿子,你还不知你的不是吗?什么时候做过成功的事了?”韩成心中委屈气愤,却自知有口难辩。按说父母数教儿子,儿子应该虚心听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持谦恭态度,但韩成多次自觉认错,对一些自觉不好的习惯诚心悔改,其间最重要的起床问题,他就曾信誓旦旦改正,但躺在床上筋骨欲裂的感觉,偶而的确会偷赖几回,父母亲就会说:“呵呵,你不是发誓早起么,怎么就不守誓言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儿子既有知错能改品性,与不知悔改不可相提并论,工作辛苦偶而赖床应该原谅,但韩成誓后仅是第一次赖床,便被父母多番言语讽刺,雄纠纠的决心终于掉进冰窖。况且韩成在父母眼中错的事不只这一件,日常信口拈来,韩成每次认错悔改都得不到认可,便习惯了以沉默应对。比如韩成喜好书籍,父母就说你日日看书,怎能把事情做好?这个事韩成自觉不能放弃,便只好偷看,难解错对。

父亲道:“你这墙上的泥是父母的,竹子是父母的,你要种的田也是父母的,什么都是父母的,你想凭你的力量生活,你就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韩成心下一寒,父亲句句在理,让他无从辩驳,想到这也不是自力更生,那我韩成真是片墙只瓦皆无一无是处,内心荒凉至极。父亲又道:“你以为建好的房子就是你的,父亲随时可以拆毁,因为这块地也是父母的。”韩成心下知道,假若不是为了妻子儿子,他会丢下眼前一切,到一个与父母毫无相关的地方。他年轻时就曾多次离家出走,但每次都被父母找回。

素梅道:“父亲,母亲,你这是要将韩成逼上绝路,试问村中多少年轻人,种的不是父母田地?天下有多少年轻人继承的不是父母产业?韩成自成自立,不曾向您两老要过一分钱,你难道这些废弃的耕地也不让他种吗?”泪水默默的像断了的线一样掉下来。韩成一把将她搂住,内心异常痛惜。

母亲勃然大怒,喝道:“父母的产业为儿女继承不错,但不是让迕逆子继承的,村中人有哪个年轻人不孝敬父母?天下哪里再能找到这样的迕逆子?母亲就是什么也不要给他,让他世上蒙丑。你们现在就给母亲回去,否则立时把这房子拆了。”孩子开始啼哭,素梅急忙接过搂住。

墙门前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却是个老妇正自把担子卸下,叫道:“韩成,五婆婆可以进来吗?”韩成伸直了身子,道:“五婆你进来。”一个七旬老妇颤巍巍走进来,于门前冷静的看着韩璧夫妇,说道:“你们就是韩璧俩夫妇吗?”韩成父母对晚辈严厉,但对长辈从不敢造次,这也是他们难得之处。韩成母亲低声道:“五婆婆来了。”老妇道:“亏你还认得五婆,我还以为你们有了钱就不认得了。”韩成母亲道:“五婆说什么话?赶快进来坐。”老妇道:“这不是你们的家吗?地是你们的,墙砖是你们的,竹子是你们的,我怎么敢坐?要是韩成的我才敢坐。”韩成夫妇知道老妇是来闹事,韩母讪讪的没有说话,韩父眼睛望向别处,脸色沉默。

老妇道:“我先不说你们说这坐房子是一无是处,咱村上村下,没有一个没有夸赞韩成,造的房子漂亮不说,还亲力亲为,我每日都看他在那做砖,几个几个挑回来。你看这墙上的竹子多精致,地上做得多整洁干净,别说老妇,就是村上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位能够做得出来,你们倒好,将房子说得一无是处。以前听你们净说韩成坏话,说他如何如何大逆不道不听父母说教,我内心还万分痛惜,心想那个曾经在村中最听话最懂事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有了这几个月的了解,听了你们刚才话语,才知真正大逆不道是你们。俗话有说‘虎毒不食儿’,你们这样对待韩成,跟虎食儿有何分别?”她说得慷慨激昂,处处护着韩成,但言语中现了错漏,怎么也不应该说是他们对韩成大逆不道。韩成早已热泪盈眶,亲朋戚友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韩母道:“你都不知情况。”韩父道:“直是乱说。”但目光却不敢面对老妇,声音也不敢放大。老妇道:“韩成,你不必回去,这就是你们的家!天大的事有五婆为你担着,没有吃的五婆家里有,五婆的这家就是你的家。这些荒弃的田地他们不种你就种,安心在这住着,五婆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把这个房子拆了。”韩母目瞪口呆,韩父喃喃说道:“疯子,疯子。”但声音却压得甚低。

韩成泪水汪汪走到老妇身边,心上充满感激,老妇伸手帮他抹泪,怜爱的道:“孩子,别哭。”把左手攀在韩成肩头,说道:“韩成,从五婆看了你近几个月的表现,就知不是他们口中的废人。”停了一下,转向韩成父母道:“你们现在的生意是轻松,赚大钱了,韩成对你们已没有帮忙价值,就成了废人,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你们怎的不说他是废人?要他没日没夜的帮你们工作?想想十多年来,他有开心过一天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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