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鸿整个晚上都很低落,和盘盘唱歌时也老是走神,甚至不知道何似和阿瑞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等她将目光偷偷瞥过去时,阿瑞和何似正微笑着对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心里莫名地一疼,忙回过神去看屏幕,盘盘点了首《凉凉》,笑眯眯地要拉着阿鸿一起唱,此时正好唱到——
这一海心茫茫
还故作不痛不痒不牵强
都是假象
她唱着唱着,又走了神,瞥见身旁的陈惊羽故作不痛不痒不牵强地和张卿青拼着酒,张卿青心思敏锐,看他强颜欢笑,低声问:“怎么了,没成功?”
陈惊羽愣了愣,大咧咧地摆摆手:“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不过我都习惯了,下次继续哈哈,哈哈哈哈!”
张卿青略略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也曾鬓微霜,也曾因你回光,悠悠岁月漫长,怎能浪费时光,去流浪……”阿鸿低低唱着,企图用什么化解自己心中那片起起落落的难过,眼眶却仍旧一片酸涩,她闭了闭眼,听着盘盘唱到“足够三生三世背影成双”,自己也跟着轻轻和了一句——背影成双。
好想逃离这里。
她这样想着,盘盘已经唱到了“生劫易渡情劫难了,折旧的心还有几分前生的恨”,她愣了愣,错过了接下来的前两个字,便只能赶着唱“三生三世恍然如梦,须臾的年风干泪痕”。
盘盘忽而和她对视,哀伤又深情地看着她,两人一起唱着,唱得婉转悠长,缱绻深情,最后合了一句“吾生愿牵尘”。
好想离开这里,好想,真的好想。
阿鸿脱力一般地放下话筒,不知是不是心诚则灵,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徐润清发给她的微信提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打开,双手竟微微颤抖着。
阿鸿,出来吗?我在楼下了。
她一下子站起了身,走到阿瑞身边,充满歉意地笑了笑:“阿瑞,我有事儿得先走一步,你不要生气啊。”
阿瑞疑惑地看着她,开玩笑道:“坦白从宽,去见哪个野男人?哪个野男人比我还重要?”
“是我们班的徐润清,我们以前约好了的。”阿鸿抬起眼,笑得温软,“他在楼下等着我。”
“你们班那个吊儿郎当的酷gay?”阿瑞惊讶地问。
盘盘恍然大悟一般,不怀好意地笑:“我说你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原来是——”
陈惊羽很震惊:“阿鸿还是小孩儿,怎么会……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阿鸿没说话,看着同样震惊的阿瑞,轻声说:“我先走啦,你们玩得开心。”
她正要绕过沙发,何似忽而扯住她衣袖,面色沉沉地望着她。
阿鸿沉默着。
何似心中踌躇半晌,寻了个自己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借口:“这么晚了,你和一个男生出去不安全……”
阿鸿微笑听着,笑着打断:“不用担心,他很好的,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似紧紧地抿了抿唇,一脸低沉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另一个天地。他的心从未这样乱过,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噬,他想要冲出去叫她不要走,却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只是跟同学出去玩,不是吗?再说,他是以什么身份?
阿鸿神思不属地下了楼,就看到高挑清瘦的徐润清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穿着一身黑色金属风的蝙蝠外套,戴着个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一脸生人勿近的酷gay模样,戴着耳机,应该是在听歌。
阿鸿走近,唤了声:“徐润清。”
他抬头看见阿鸿,就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阿鸿,我们走吧,小舅舅等着了。”
阿鸿点点头,这才想起来他们要去哪。
方才的那个电话就是他打来的。一周前的课间,他们聊天时,徐润清突然提到自己身为心理咨询师的小舅舅开着一家很复古的唱片店,有许多已经绝了版的录音带和唱片,而他的小舅舅不仅承包着磨咖啡、做西点的活儿、还会各种神神叨叨的算命看相看山水测运势,简直是个神人。
阿鸿听着很感兴趣,徐润清瞧着她神情说:“小舅舅这几天出国追女朋友了,等他回来了我带你去。”她听了之后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徐润清等他小舅舅回来后,真的打了电话过来,说今天带她过去玩。
徐润清本是一个吊儿郎当,又有些冷的模样,此刻却难得有些少年心性,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小舅舅小时候心脏不好,我外婆他们因此都特别宠他,宠得这人性子比较不羁,到时候见着了,你如果听到他胡言乱语千万不要生气”
阿鸿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心想自己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可笑着笑着,突然又为方才拿他当借口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低着头踱着步犹豫不前,正想着要不还是回家,抬头时不期然瞥了眼楼上,竟然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何似。
她憋在喉咙口的话立马游回了肚子,点点头说:“好啊。”
徐润清忽然微微弯下了腰,摸上她的头发。
阿鸿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将一片落叶递到她眼前:“有叶子。”
阿鸿“噢”了一声,微微一笑,继而和他坐上了去他小舅舅店的地铁。
进地铁站前,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知道其实早已看不到那个ktv,看不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周围是很多陌生的人,每一个都看不清表情,却推搡着她往前走,徐润清轻轻地替她挡着,挡出了一小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