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镇子,贤川东瞅瞅,西看看,正考虑晚饭吃什么。突然听到一声粗暴呵斥“离远点!小乞丐!”接着一个稚嫩令人怜悯的声音凄苦哀求说:“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一个饭团吧!我一天都没吃东西!”先前声音提得更高,更加不耐烦地呵斥:“走开走开!臭烘烘,脏兮兮的。别妨碍我做生意!”
只见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女孩,头发乱蓬蓬的,衣衫污迹斑斑。脸蛋上也是灰扑扑的,又被乱发遮掩,看不清样貌。她边走边恋恋不舍地看着铺子里的饭团,咽了下口水。走到旁边客栈的垃圾桶处,踮起脚扒着向里看看,满脸失望地倚墙,缓缓坐到客栈窗子下,双手抱膝,头埋在膝上,像个被抛弃的无助小猫般窝成一团,一动不动。
小可怜!贤川心中恻隐,叹息一声,去买了个热腾腾的饭团。走过去,蹲下柔声问:“喂,你家人呢?”女孩讶然地抬头看着他。大眼睛中一双眸子黑如点漆,却黯淡无神。她眼圈一红,悄然低头,迟疑一会低声说:“都死了!”
贤川叹口气,递过去饭团:“给!小心烫!”
女孩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愣了一会,灰乎乎的小手猛地捧过热腾腾的饭团。似乎是怕贤川又反悔,她张口就咬。刚出锅的饭团热乎乎的,肯定烫嘴。她眼中泪光莹然,嘴中不住呵气,却仍是不舍得吐出。
真是饿坏了!贤川摇摇头,笑道:“不要急!慢慢吃。”
女孩三口两口,一阵狼吞虎咽。确实饿得厉害!风卷残云,这么烫的饭团竟然吃得这么快。贤川柔声问:“还要吗,喜欢什么口味的?”
口味?这对只求残羹冷炙来填饱肚子的小流浪儿来说是个多么奢侈的词语。女孩大眼睛眨巴眨巴,更加惊讶,也更加明亮。这哥哥怎么会这么好?她低着头不住颔首,嘴里轻轻说了一句。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嗒嗒落下泪水。
贤川又去买个风味饭团给她,在她身旁坐下。女孩这次不再急切,像是吃着难得一饱口福的珍馐佳肴,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味。贤川看到她脖颈也是黑乎乎的,闻到她身上断断续续的怪味,问道:“你这样有段时间了吧?”
女孩眼泪簌簌直落,在灰乎乎的小脸上流出道道泪痕,泪水和着饭团吃进嘴里。抽了抽鼻子,半晌,最终哽咽着说起自己的孤苦流浪。
她叫白,出生在总是下雪的小村庄里。村里的人们都因深受过战乱之祸而仇恨血继限界。她的母亲把自己拥有血继限界的秘密隐藏得很好。所以,一家人一直过着安宁温馨的生活。但是几个月前,一次偶然惊恐中她用出了冰的忍术。母亲才告诉她关于血继限界的事。但她的父亲发现她继承血继限界后就带领一队村民,杀死她的母亲。正要对付她时,极度惊恐的她再次用出冰遁,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她也只得逃离村子,四处漂泊,流浪乞讨。
贤川心中叹息。血继限界!白虽然失手杀了这么多人,却纯属被逼无奈。好可怜!可是我一路危险,又没法带上她。就是给她些钱,也只能顾得了一时。该怎么帮助她呢?
正在思虑,突然面前一暗,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飘来。贤川抬头一看,心头一震,脸色泛白,倒抽一口冷气,如临大敌。
来人戴着白色面罩,眼神冷峻如锋,竟是斩杀未遂后给自己脸上留下疤痕的鬼人再不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怕是还及不上初次相遇时再不斩的力量。何况,这又过了一年多,更是难于抗衡。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他要干什么?贤川握紧了拳头。
但是再不斩好似没有认出自己,又好似根本没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蓬头垢面的白,蹲下来时冰冷的眼神立刻变了,兴奋的眼神似乎在看着唾手可得的稀奇宝贝。
他脸上似乎有点笑意,但嘴巴被面罩遮住,脸上僵硬让他看起来比哭难看。似乎极力想装出温柔的样子,但话说出来却极不自然:“好可怜!真是这个残酷世界的弃儿!一无所有,四处流浪。我要收留你,你会跟我走吗?”
贤川一呆,满面惊疑。他那样冷酷疯狂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
数月来飘零无依、倍感孤凄的小流浪儿,大眼睛蓦地极是光亮,一眨不眨,显然难以置信。今天怎么回事,天上的大运一下都砸到头上!眼中顷刻间闪耀着强烈的惊喜、渴望,犹是不信的试探问:“大哥哥,真的可以吗?”
再不斩努力地笑着点点头:“我叫再不斩!”
白激动地蓦地站起,眼角滚着热泪,似乎要尽全身的力气来信誓旦旦的保证,清亮稚嫩的大声说:“我叫白!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再不斩满意地点点头,动作生硬的拍拍她脏兮兮的小脑瓜:“走吧,进去吃饭。”
白挂着两道鲜明泪痕的灰乎乎小脸羞赧:“可是我身上很脏。要是影响别的客人,弄脏了人家的桌椅就不好了。”
再不斩朝里面一招手:“老板,我的小朋友要进去吃饭。但是她担心自己身上…”
老板察言观色,已知其意。心中虽然不悦,但岂敢说半个不字。不等他说完,脸上笑道:“来的都是客,哪里会!不要紧!快请进吧!”
再不斩自始至终对贤川未瞥一眼,视若无睹。
贤川不知再不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头雾水,虽然对再不斩心怀畏惧,但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见他们做到方才那窗子位置,独自一桌。旁边还有两桌雾隐忍者,对再不斩似乎很是敬畏。心中恍悟,原来我和白说话被他听去,他看起来挺有来头,似乎领导着这帮忍者。
白欢快的招着小手:“哥哥也做这边吗?”说完立刻偷偷看了再不斩一眼,小手局促不安的攥紧衣角,心中后悔,觉得不该擅作主张,应该先征求意见。再不斩神色却是不以为意,悠悠喝茶,想着心事。
贤川大着胆子做了过去。
饭桌上白的大眼睛灵动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但极是安静,吃饭夹菜也是极安分。即使已经吃了两个饭团,但小碗还是被扫荡的干干净净,没有浪费一颗米粒。吃完饭,就静静地端坐。
再不斩看着神色严肃拘谨的白,手上转着茶杯,脸上玩味:“你不问我,我们接下来去哪吗?”
白仰着小脸,一嘴小白牙,灿烂笑道:“我不用问,只要听话就行了!”
再不斩见她如此乖巧,满意地点点头:“我们晚上就住这。”
贤川道:“这么巧,我也打算住这。白就和我住一起吧,反正我们都是小孩。”说完竟朝再不斩一伸手。
再不斩看向他时眼光立刻一如既往的森寒凌厉,冷然默不作声。
煞气!贤川心头一颤,转瞬笑道:“白一身脏兮兮的。晚上洗好澡,总要换身衣服吗?那钱…”
白急得小手直摆:“不用!我穿这就行。”
贤川笑道:“你不用给他省钱。你要是穿得破破烂烂,岂不是折了他的面子?”
再不斩取出钱,冷峻凝视贤川:“小子,管好嘴巴,还有不要跑远!”目光森然如刀。
贤川知道他早已认出了自己,在警告不要泄露他的事情。要是让白知道再不斩连个普通孩子都能冷血杀掉,那她估计也不会跟随。不要跑远?但即使逃上一天,又岂能躲得了再不斩等人的追踪?
白洗好澡穿上新衣。白天那个蓬头垢面的灰小孩,此刻变得粉雕玉琢般精致美丽,惹人喜爱。她极是高兴,白天在再不斩面前一直憋着,老老实实不敢乱说话。这时和贤川说说笑笑,夜深了才抱着他胳膊睡去。
早上,贤川告别出发。白小手拉着他,眼圈红红的。虽然只是两个饭团,但艰难困苦时候,再微小的真心关怀,都足以温暖入骨,令人恋恋难忘。
贤川很担心白,却也无奈。又不能带她走,好歹她总算有个安身之处,不用在流浪挨饿。至于以后会如何,也管不了那么多。毕竟自己的命运都还是海上飘摇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