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霄眯起眼睛。
“嘭”的一声,门被阿九踹开,阿九立刻上前,见了自家主人这副样子,他熟练地拦在了季凌霄的面前,冷淡道:“请您离的稍微远一些。”
季凌霄点点头,轻声道:“希望他没事。”
季凌霄退到了门口,一扭头却见杨韶正吹着口哨逗着廊下鸟笼里的鸟,
她无声地走到他的身边,慢悠悠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紧张什么?”杨韶笑容温和,低声道:“这是贵人的老毛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得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碰的病,就像是……”
季凌霄正听着,他却突然敲了一下鸟笼,吓得那只小黄鸟满笼子飞,“啾啾”出声。
“你没事吓它做什么?”
“心疼了吗?”
季凌霄一时拿不准他究竟问的是鸟,还是人。
杨韶坦然道:“抱歉,只是看见你只见了这位贵人一面,便开始为他的身体担心,总觉得长得好果然是有好处的。”
这句话真不像他说的,可是,杨韶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季凌霄观人无数,却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身上藏满了谜团。
“我发现……”季凌霄斟酌着开口,“你好像挺坏的。”
杨韶面露无辜之色,这样的美色冲击简直让人恨不得立即原谅他。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那把扇子?”
杨韶继续仰头看鸟,悠哉悠哉道:“当然是为了让阿弟你得偿所愿。”
她确实很想混进李明珏的队伍中,因为每活一世她都会发现李明珏的势力要比自己想的还要多一些,这次,李明珏比她站的离那个位置更近,她的心里实在没底。
“吱呦”一声,门被重新打开。
杨韶站在季凌霄身后,压低声音道:“只要不触碰到他,他就不会犯病,一般情况下,贵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罢,他盯着季凌霄的耳朵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耳洞一类,这才慢慢后退几步。
阿九出来后,重新关上了门,对两人道:“主人感到抱歉,他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儿,您可以稍微等待一下吗?”
季凌霄笑容体贴道:“当然,希望他的身体能够早些好起来。”
阿九随即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杨韶则依旧在吹着口哨逗鸟。
季凌霄打量着阿九,朝杨韶低声道:“这位贵人身边的护卫也很不一般。”
杨韶笑着瞥了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垂下眼,阿九昔日是李琼赐给她的暗卫,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成为李明珏的护卫,难道整个暗卫机构都已经纳入李明珏的手中吗?
她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血味冲天的院落,还有那个姓贺的暗卫首领。
“吱哟——”
门再次被打开,李明珏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他低声笑道:“屋子里太闷了,先生,我们还是在外面走走好了。”
“呃……”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李明珏的脸僵了一下,而后,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就好像刚刚认错人的事件并没有发生一般朝她点了点头。
杨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李明珏当先一步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朝院角的一方小亭子走去。
季凌霄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衣摆发呆。
“抱歉,”李明珏侧过身子,轻声道:“刚刚惊扰了先生。”
季凌霄露出温柔的笑容,笑道:“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或许是因为我不小心做了什么,才会让您这般难受?”
李明珏目光一时之间竟变得有些晦暗。
“若是您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明珏苦笑一声,低声道:“大概是关于我的批命终于应验了,这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她,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季凌霄很好地藏起自己眼中多余的情感,假装成一个初听别人心事而有些无措的郎君。
李明珏回过神来,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寒风拂过他的青丝,那缕青丝碰了碰他的唇角,他手指一勾,又将青丝很好的别在了耳后。
“先生,可曾想好了?我若能得到先生的帮助必能如虎添翼,这花必能开满长安城。”
季凌霄浅浅一笑,手中把玩着折扇道:“您应该查过我的底吧?难道我的背景……您不怕吗?”
“我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认定了先生,纵使先生是前朝遗孤,我也绝不会对先生再加试探。”
他神情郑重,态度诚恳,若非她是再三为人的季凌霄,恐怕真能被他这种姿态感动。
季凌霄用折扇抵在脸颊旁,轻声道:“您知晓我的来历,我却不知您究竟是谁?”
李明珏认真地看向她,摇曳的桃花落入她的眼湖。
“我乃信安郡王李明珏。”
她故作惊讶地掩住了口,低声道:“信安郡王?这……那您……”
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季凌霄莞尔一笑,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李明珏欲伸手阻拦,可手伸到一般又顿住了。
“先生无需如此,我并非是以权势压人之人,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求先生的帮助。”
季凌霄慢悠悠道:“青山书院能人异士颇多,我又何德何能?”
“我信先生。”
这些能让人挖心挖肝献上忠心的言语原本都是她说给别人听的,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听到这些。
季凌霄“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垂眸道:“我至今未去过长安,所知甚少,又怎么能辅佐您呢?况且我身上还背负着仇恨……”
“若先生成了我的先生,那先生的仇恨自然就是我的仇恨。”
李明珏的话说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即便是真正的白忱站在此处也很难不动心吧?
莫非上辈子白忱就已然投靠了李明珏?
季凌霄的眼神沉了沉。
“先生可以先考虑着,不过,近日我便要启程回长安了,先生既然没有去过长安,不妨同去?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正有此意。
季凌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问道:“殿下难道不等文会之后再走。”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需要了。”
为何不需要了?楚夫人、谢小道、唐说、郭淮等人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为何不需要了?他与他们都接触过了吗?
季凌霄手指一翻,折扇便打了个转儿,重新回到她的掌中,她拱手道:“多谢郡王殿下了。”
而后,李明珏又留她用了晚饭,吃饭时他随口说起一些轶事倒是逗得季凌霄一顿饭下来,忍不住多吃了几碗。
奇怪了,以前跟李明珏相处的时候,他的姿态一向端的很足,这回他怎么不端着了?而且,他那良好优雅的举止,幽默亲切的举止,简直迷死人了。
这人究竟在什么时候才是真的呢?每当季凌霄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他总会又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
喝了两杯酒,季凌霄微醺,李明珏便让她在他书房的卧榻上休息片刻,而他自己则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卧榻处与他桌子前隔了一道珍珠帘幔,她的额角抵在松软的枕头上,眯着眼睛,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殿下……”
她声音沙哑,像是粘稠的糖浆。
李明珏抬眼,微笑地看来。
季凌霄仍旧闭着眼睛,就好像喝醉了酒在说胡话:“殿下害怕别人碰?是因为……”
李明珏脸色骤然一变,他起身,动作小心地拂开珍珠帘幔,走到榻前。
“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耳语。
李明珏俯下身子,开口问:“是什么?”
“是……是断袖……”
说罢,她便蹬了蹬腿,一扭身又睡了过去。
李明珏等了会儿,听到沉沉的呼吸,才确认她确实是在说梦话。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直起身子,过了会儿,才道:“莫非白忱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是断袖吗?”
上辈子他也没有听说这位乌云山上的匪首有这样的爱好……不对,上辈子光听说白忱的大物之名了,还真没有听说他与哪个女子相好,他们乌云山的匪徒也不强抢良家妇女,而白忱的身边也只跟着一个裴谙,白忱的大物名声也是他传出去的。
李明珏下意识地看了她那里一眼,即便有一副遮挡也能看到鼓鼓囊囊的一包,没有哪个男子没有攀比这处的心思,毕竟这事关男性尊严。
“咳——”
他手指虚握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等等,他突然想到白忱的大物之名就是裴谙传出去的,裴谙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
李明珏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走出书房,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从自己嘴里逸散出来的白气慢慢消散在空中。
“主人,金先生来了。”
李明珏点了点头,他让人将金寅吾引到正厅,正厅烧的暖呼呼的,地上铺着毛皮毡子,而早已有人占据了那里,那人半倚着案几,嘴里叼着碧玉烟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明珏身后的金寅吾一见此人,立刻笑道:“原来杨兄也来了。”
杨韶浅浅一笑,刚要起身,李明珏却压了压手,他又重新保持着刚刚惬意的姿势。
金寅吾弯着腰跟在李明珏身后,目光闪了闪。
“金先生请坐。”
金寅吾立刻浮现出笑容,忙道:“不敢不敢,当然是殿下您先请。”
李明珏便也没有多寒暄,在杨韶身边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金寅吾才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慢慢跪坐在一边,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
“这青山书院中还有先生看好的人才没有?”
杨韶捏着镀金的烟杆,笑道:“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们大多都志不在此,即便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了,他们还是再三推拒。”
金寅吾出声道:“杨兄此言差矣,在下倒是觉得书院中的人才甚少,多是沽名钓誉之辈,楚夫人不通事故,只会吊书袋子;谢小道行事放纵,又为人懒惰;阿狐那小娘子又年纪太小,更何况还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女人;白忱那人更是不着调,整日里与男人拉拉扯扯,败坏风气;唐说好妒,惯来会搬弄是非。倒是太女殿下身边的郭淮是个有才的,然而,简直太过癫狂,且样貌丑陋……”
金寅吾痛心地摇了摇头,道:“就这些人哪里值得殿下千金之体千里迢迢来一趟?要我说,这天下的俊才都聚集在长安,在长安招揽人才方是正理。”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李明珏则与杨韶对视了一眼。
杨韶笑了一下,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道:“金兄是从何处得知白忱与男人拉拉扯扯的?”
金寅吾目露鄙视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白忱既然跟杨兄是同一个斋房,杨兄还是早点有所防备为妙。”
“这样的人推荐给殿下,这简直是在有污殿下的耳目。”
“嗯,”杨韶笑容温和,声音柔和,“金兄说的对。”
金寅吾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脊背,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要我说自然那些假清高的学子不给咱们殿下脸面,那咱们不如斩草除根,在青山书院放上一把火,让这些人全都葬身火海,以免以后给殿下添堵。”
金寅吾神色郑重,惋惜道:“虽然此计太过阴损,不过为了殿下……我愿为殿下献出此计,只愿殿下能够得偿所愿。”
他简直是在舍己为人,连他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然而,李明珏只是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还有第二更~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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