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能战的厢兵?这次失算了!”杨相陷在重围里苦战,心中又惊又悔。
据他所了解的,大宋的厢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士兵,而是由汰兵、老弱、罪犯、兵痞等不合格人员组成的杂役。
他们从不训练,虽然也承担着维持地方治安的责任,做的却是苦力工匠和贩夫的勾当。也就是在武器装备和规模上比土兵强,个体战力远不如经常捕盗的土兵。
在杨相看来,这种杂兵部队在战斗顺利时能有些用处,一旦战局僵持或者不利,立刻士气崩溃,不能久战。杨家庄园门口的突袭战也证明了他的这个判断。
火起时瓦罐寺前厢兵已经混乱,所以他决定迅速突击,不给对方重整的机会,争取一举击溃对方。队伍里只有他和史进骑着马,二人甩开大队人马,狂飙猛进,一头扎进了官兵阵中!
谁料这些厢兵竟然如此坚韧!被他们的猛攻打蒙了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但不逃走还稳扎稳打的围杀过来!
太出乎意料了!
“啊!”杨相稍一分神,身上便连挨几下,铁叶都被穿透了,一阵剧痛使他失声叫了起来。
“哥哥没事吧?”史进听到吃了一惊,忙回头问道。
“没事!”他大喝一声,奋起余力把朴刀舞的水泼不进,身周敌人一时难以近身。但是体力消耗太大,汗透衣甲,臂膀酸麻,已是强弩之末。
杨相心中连连叫苦:“上次出其不意轻易击败了黄信,还以为他是个无能之辈。没到这黄信居然是个带兵有方的,不但迅速组织起了防御,手下士兵战力也如此强悍!太过轻敌了。”
眼光扫过身边的史进,比他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史进年轻气盛,在丛枪中冒险进攻,铁枪接连刺倒了几个厢兵,身上也被击中数次,铁甲上伤痕累累,依然动摇不了包围圈。
“贼人的大队要到了,快快击杀这两个贼首!”杨相听到黄信在圈外大叫。
他扭头看向赤松林方向,还是一片漆黑,心中急的大骂:“这些混蛋同样也是四条腿,怎么这么慢呢?”
“史进兄弟,坚持一下,我们的人快到了。”他对史进叫道。
史进把一杆枪抡的像风扇一样,已经开始防守了,闻声大笑道:“我不会死的,哥哥你小心就是。”
二人慢慢缩小战圈严防死守,浴血奋战,身上铁甲都裂了。正危急时,让他望眼欲穿的大队人马终于到了。
只听‘轰隆隆’的马蹄声作响,一群威风凛凛的驴骑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驴骑兵们挥动武器吆喝叫嚣着,快驴加鞭,欲要撞击官兵。
众厢兵看到这支队伍冲来,都瞳孔放大,惊慌起来。
虽然驴骡只会走不会跑,速度慢,个头也小,但是被上百口驴骡撞来,他们这个百来人的对内阵型完全抵御不住。
压阵的黄信看到反贼大队赶到,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不过他还想再拼一拼,争取在败逃之前杀了杨相。
此时厢兵阵型已经动摇,有崩溃之势,黄信急忙喝道:“怕你们个鸟啊!驴和骡子不敢撞人的。我亲自戒备,你们不要管其他,给我全力围杀两个贼首!”
说着他便带亲兵到前方建立起一道防线,准备迎战扑来的驴骑兵。
近百个驴骑兵气势汹汹的冲到跟前时,驮着人的牲口却不给力了,或者停下脚步,或者往两边绕了过去,任马上之人怎么抽打也没用。果如黄信所说,驴骡不敢冲阵。
看到自己胯`下的牲`口如此不争气,众人破口大骂,纷纷跳下来步战。
黄信抖擞精神,举剑要接战,却发现他们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了,从牲口身上取下了几十把弓弩来,举起弓弩一阵乱射。
“唔!”黄信惊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身无片甲,一箭都挨不得。好在战斗经验丰富,在箭矢发射之前,条件反射的返身钻入了人群之中。
“嘣嘣嘣!”
“啊啊啊!”
惨叫声大起,厢兵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这么近的距离,目标又是密集的人群,闭着眼睛都能射中。众庄客又射了一轮,厢兵阵型终于溃散了,向四面八方抱头鼠窜。
庄客们骑上驴骡散开追击。黄信也混在人群中逃跑,他没有骑马,又一身布衣,样子和其他厢兵没什么两样,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也没人特意去追他。
曹正急忙来看杨相和史进,见他们浑身浴血,周围躺了一圈死尸,咋舌不已。
“哥哥,史大郎,你们……”曹正看到二人甲胄破碎,眼神呆滞,担心他们受了重伤,心惊肉跳的问道。
“没……没事!”杨相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和史进一起拄着刀枪弯腰喘了半天气,这才走到两匹死掉的战马跟前,见坐骑死状凄惨,都心痛不已。
这个时代的人,对马的感情之深,是后世人无法理解的。尤其是杨相的黄骠马,乃是他儿时父母送给他的一匹河朔小马,陪伴他一起长大,感情极为深厚。
杨相抚着黄骠马的脖子,悲伤道:“老黄,你陪我杨相十余年,本来想让你在我杨家养老的,却因为我杨相的莽撞害死了你。”
伤感了片刻,二人各骑上一匹大叫`驴,再次向前追杀。
北边集结的厢兵也已经逃走,战场上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兵和疾走的驴骑兵。双方人员东一股西一撮,南逃的北窜的,互相混在一起,都失去了指挥。
大群厢兵不但丧了胆,还没有武器,驴骑兵人数虽少,但是士气如虹,一人一驴就敢追着一群厢兵杀。
只见驴骑兵们追在人群后面,过去先一通箭。驴背上准头太差,人虽然没有射倒几个,还是把惊弓之鸟一样的厢兵吓的够呛。看到人群散开,驴骑兵立刻拍驴冲上去劈砍,把厢兵当猪羊一般撵。
杨相赶杀了一阵,四方找了几趟,没有发现黄信,又见厢兵彻底溃散,不可能再组织起来,便回到瓦罐寺大门口,命身边跟随的亲信庄客筛起了铜锣。
不多时,驴骑兵便都赶了回来,不论人驴都兴奋异常,聚在空地上,驴厮人叫,士气高涨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