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黏糊糊的,那是血颜的鲜血,在温暖的手中,逐渐干涸、凝固。
赵真捏着玉简,盯着逐渐闭眼的血颜。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个家伙,原本与他喊打喊杀,算的上小半个仇人。
可是回忆起山贼之事,灭杀飞刀伤人的钱云。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摆着冷酷无情的模样,却是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家伙。
如果,他不将血虫放在白狐客栈,或许根本就不会死!
先才见到的千机门武者的尸体,想必都是血颜手下亡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本就无多的恨意,此刻消散无踪。
况且,这个家伙,还将一个宗门的寄托,全部托付于他!
这种信任!
或者说,临死之前,血颜将血蛊门的一切托付给赵真的时候。
颇有些放心的模样!
血颜口中呢喃,却说不出话来。这个家伙,倒也清楚,直接将赵真与他拉到血蛊门同等辈分!
一句师兄,看似简单,若是喊出去。
赵真一样就是血蛊门的传人。
这个家伙!
可是,赵真并不气恼。
这样的家伙,对宗门藏下了多深的感情。
到了死,也念念不忘,宗门传承的大事,不能断在他的手中。
“放心,你的心愿,我会为你完成的!”赵真说完这句话,血颜提在心中的一口气慢慢吐出。
虽然自始自终那句“师兄”都没喊出口,但这血蛊传承的事实却胜过一切。
血颜露出会心一笑,眼睛慢慢闭上,再也没了声息。
不知道从哪吹起阴冷的风,吹皱血颜红袍一角。
树叶纷飞,漫天乱舞,血颜白色长发,随风而动,血红的衣袍,翩翩起舞,似是欢愉,似是哀鸣。
赵真慢慢站起身,举目顾盼,苍茫天空,阴沉而压抑。
一声惊雷,突然响起。
下一刻,天空上落下无数灰白的雪点。
在这山林中,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
风雪落在赵真肩上,很快全身一片雪白,他犹如一根木桩站在原地,不说一句话。
血颜,这个骄傲的男子!
赵真觉得,这个孤单的男子,与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孤独在这世间,尤其是我们这类人,注定一人行走的命运,它是属于我们的路。
你和我,才能懂!
可叹我们都是俗人,免不了尘世风霜。
一个人来,终究会一个人走!
你我都逃不脱。
再多的分道扬镳,也终是一条道!
这就是命数。
世间的聚合,常常不是嘴上说了算的。
太多事,常难遂人愿。
看那明月又有几回圆。
日暮苍山远,风雪夜归人。
待将血颜埋葬,夜色渐浓。赵真寻到一处山凹,盘膝安歇。
一夜而过,当赵真睁开眼睛,他的睫毛上,俱是寒霜一片。
入眼所见,皑皑白雪,尽是一片洁白。
鼓起的坟茔,附着厚厚一层白雪。
赵真站在坟前,一言不发。
这一站,又是一个时辰。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赵真全身一震,原本灰暗的双眸,陡然精芒闪烁。
“赵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百步外,赵真听见白狐儿的声音。
赵真侧着脸,冰冷的脸蛋,毫无表情。
白狐儿快步走近,待瞧见木牌上的刻字。
白狐儿一惊,不可思议的道:“血颜乃小宗师大成高手,怎会……死在这里?”
赵真犹如一根树桩,一动不动:“你怎么在这里?”
“迷雾太大,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的。”白狐儿无奈摇头,一步步靠近赵真:“生死有命,你莫要太过悲伤。”
“他不该死的。”赵真背对着白狐儿,“这一劫若是避过,十年来,必成大宗师!”
“这世上,没有可惜二字。不要在做停留了,赶紧走。千机门的人,对我们好像格外在意。”白狐儿话中,透露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赵真神色漠然:“明孔雀一行,定然是龙口核心之地。他对我们感兴趣不假,却不是他此行的所有。这些属下的死亡,想必他们的辟邪石也够了。”
白狐儿一愣,赵真冷静而有理的分析,显然很有说服力。
“接下来该怎么办?”白狐儿歪着脑袋,白皙的面孔,满是困惑。
赵真抬起手,指向西面,道:“龙口核心,我是非去不可的。”
“那好!反正都来这里了,我就跟着你。
白狐客栈被这帮匈国人席卷,回去也开不成了。”白狐儿气恼的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鼓着腮帮子,一双乌光的眼睛,望向远方,惊讶道:“赵公子,你看那边,怎么有个雪人?一晃一晃的,正朝咱们过来呢?”
果然,在不远处的树林中,赵真望见,一个浑身裹满白雪的人,冻僵一般,晃晃悠悠的向赵真二人走来。
雪人每走几步,身上的积雪,就会掉落一些。
蓦然之间,气氛诡异无比,空旷的大地上,这样一个古怪的雪人,自然让人感到不安。
“谁!”白狐儿向前走了一步,朝着雪人大喊。
雪人没有回应,而是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赵真的方向走来。
“嗯?”
赵真脸色一沉,化日弓一抬!
“嗖!”
一支爆裂炎箭没入雪人体内。
“轰!”巨大的爆炸,腾起的烟雾,登时将雪人吞噬一空。
白狐儿回头看了一眼赵真,掠过他肩膀上的箭筒,眼皮微微一抽。
爆裂炎箭的威力,白狐儿颇有惊惧。
一支箭的威力,竟然这般大。若同时射出三五支,哪怕大宗师,在混战中,都要吃上大亏。
白狐儿看向赵真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敬畏,还有更多的提防。
烟尘很快散去,雪人仍然站在原地,原本厚厚的白雪,全部掉落。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原地,赵真眼角一跳,远处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被程曼清一掌拍死的灰衣男子。
怎么会?
赵真顿觉不妙,而白狐儿不知何时,已站在赵真身后。
远处的灰衣男子,却是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睛,而后高高跃起,却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超真杀过来。
那凶悍的模样,犹如发狂的野狗!
赵真刚要伸手抽出吐朱剑,身后却响起白狐儿凌厉的吼声:
“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