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焰回来,唐溪就在想,究竟要用什么方法,什么场合下,告诉楚轻侯这件事。
原本在上次,楚轻侯不经意问她的时候,她就准备顺便说了。可既然没有说成,而现在她有知道了楚轻侯竟然找了她这么多年,这种莫名的心情,忽的就让唐溪多了一种感触,总觉得就这么直白的说,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嗯,应该叫做氛围吧。
她和楚轻侯在一起这么久了,可也没有单独做什么有意思的事,不是谈论计划就是在动手,处于危机之中,处于危局之下。
而这一次,虽然唐溪同样知道目前有许多要做的事,但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岚熙公主出嫁和她无关,也不用楚轻侯操心,斐子稹这边更不用着急,而方哲耀和姚贵妃的事更早,要空闲一些时间,好好给他说这件事,唐溪还是认为有必要的。
一时思量,唐溪坐在闺房梳妆台边,似乎看着窗外,但心中却在思索究竟该如何制造这场氛围,不觉有些失神起来。
轻轻的身后传来声音,唐溪已经听到了,眼神一动却并没有转头,而身后的人脚步声停了,然后小声的喊了一声:“溪儿……”
“娘,怎么了?”唐溪转过头去。
“溪儿,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林氏走了过来,一脸的温柔。
最近天气越发寒冷,林氏抱着个鎏金小暖炉,笙兰连忙过去帮她取下大氅,然后又抚了抚她身上的雪花,这才听唐溪的吩咐,却厨房端一盅红枣茶来。
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唐溪多少有些对林氏说不出口,只道没什么。林氏却哪里看不出她瞬间闪过的羞涩,心头更是笃定。
“溪儿啊,不是娘催你,你也应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爹昨天还跟我说过,看是不是去给你相一门婚事,若是你觉得可以,娘也好放心你的下半辈子。”仔细的看着女儿的神情,林氏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
从来就不是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心态,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到了年龄就出嫁,若非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她只怕不会轻易在这个时空定下终身,一如前世。
只不过现在……
一想起那个清俊如仙,时而又腹黑阴沉的男子,唐溪莫名的心头一跳,不觉连声音也放得温柔了:“娘,我又不是很老了,干嘛总催着我嫁人?难道你不想我能够多陪你几年,还想催着我出嫁?娘可是烦我了?”
听着女儿撒娇的声音,软糯柔甜,林氏拉着唐溪坐下,爱怜道:“溪儿,娘巴不得你一辈子陪在娘身边才好,可是娘不能这么自私啊。”
“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只有嫁个喜欢自己的好男人,一辈子才会幸福。”
“是啊,就像娘嫁给爹一样,是不是?”唐溪莞尔一笑。
林氏满脸幸福,拉着唐溪的手握住,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是啊,你爹对我可是真的好,从来不嫌弃我,就算是当年娘带着你,他也没有对我有半点嫌弃。所以娘希望我的溪儿也能够幸福,娘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愿了。”
唐溪微微一笑:“那娘可要赶紧给我生个弟弟。”
“怎么又说到娘身上了?”林氏佯嗔一句,“溪儿,给娘说说,你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没有,娘就让你爹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总这么拖着可不行。”
心中早已经有些眉目了,林氏只是想从女儿口中问出答案。如果唐溪不亲口承认,她也有些不敢确定,毕竟这猜测的对象……
“娘……”
“看样子是有了?”林氏笑了起来:“溪儿,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难道连娘也不能说?总不能让你爹来问你吧?咱们娘儿俩今天好好说说,若是可以,娘也想见见那个人啊。”
要不要说呢?一时间,唐溪犹豫起来,一想到她将楚轻侯带来郡主府,正大光明的见家长,这个感觉实在是……
还没想好,林氏已经喜道:“溪儿喜欢的人是谁?给娘说说?”
呃……即便那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但唐溪还是说不出口。平时再是大胆的她,不拘小节,但对于这种事,在对自己最好最亲的林氏面前,她真的有羞涩的感觉。
脸越来越红,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唐溪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为难纠结的时候,而且不过是一件小事,一个名字而已,也让她这般心跳如鼓。
唐溪不说,林氏可急了,今天好不容易觉得时机成熟,她特意想要来问问,眼看女儿已经要坦白了,却始终扭捏,急的她脱口而出:“是不是楚先生?”
脑子里嗡的一下,唐溪满脸绯红。
娘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自己那几天在家中露出破绽了?娘知道多少了,难怪她今天一直追问……
满脑子的念头如潮水般纷涌,此时的唐溪犹如一朵娇艳的鲜花,看的林氏大喜。光看女儿这个反应,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当真是楚先生?”林氏又惊又喜的拉着她的手:“溪儿,快给娘说说,你当真喜欢楚先生?那楚先生喜欢你吗?你们俩开始多久了,什么时候……”
“娘,别叫他楚先生。”
既然已经说出来,那唐溪索性豁出去了,反正这事迟早也要说的,既然被娘猜到,那就承认好了。竭力平息着内心的羞涩,唐溪红着脸轻声道:“那些虚名不用提,他在你们面前就是晚辈,直接叫他名字好了。”
林氏欢喜的盯着唐溪,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激动道:“当真是楚先生?溪儿,你居然和楚先生……”
“娘,都说了别叫他楚先生,楚轻侯,楚轻侯,楚轻侯!”唐溪被林氏的反应弄的个大红脸,赶忙强调。
哼,若真让楚轻侯来见她爹娘,她可得跟他提前说好,敢让她爹娘这般恭敬的对他,他要敢摆架子的话,她有他好看。
“好了,看你这个样子,溪儿,人家楚先……楚、楚……”这称呼一时半会怎么都不好改,林氏干脆以‘他’来代称,“他可是大神医,在陛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若是你喜欢的人是他,那娘可就放心了。”
真放心?唐溪偷偷吐吐舌头,若是娘真的知道楚轻侯的事,只怕让不会这么放心了。不过阻止他们是不可能的,就凭楚轻侯是她生父的弟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她娘一定不会说什么,只不过会很担心罢了。
“对了,溪儿,你看什么时候能不能够将楚……将他请回家来给爹娘看看?”
林氏说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她以前因为唐家毒丸一案见过楚轻侯一次,但那时双方身份不同。楚轻侯是高高在上的神医,全东秦甚至全天下闻名,而他们不过戴罪之身。而现在,楚轻侯竟然有可能成为她的女婿,她怎么可能不想好好见他一面?
越想越期待,越想越急切,林氏好想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唐俊卿。
她顺势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唐溪说话了,直接道:“就这么定了,娘去和你爹商量一下,找个吉日你请他过府来吃便饭……”
赶紧拉住林氏,唐溪哭笑不得,才发现自己那个温柔怯弱的娘,竟然也会有如此急切的一面。她连忙道:“娘,你先别跟爹说,至少要让我先给他确定一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事情又多,谁知道哪一天才有空,万一你们定好时间他来不了怎么办?”
林氏这才作罢,千叮万嘱给唐溪说,赶紧去确定这件事,不过不告诉唐俊卿是不可能的,终生大事,身为她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唐溪无奈,知道自己劝不住林氏,只能答应,但再三说了不能泄露出去,爹娘两个人知道就行了,林氏连连点头,笑的满脸红光,连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待林氏走了之后,唐溪明白这次是躲不了了。不过,让家里人知道也没什么,但暂时不能传到外人耳中。无论是她和他的身份都很敏感,一定传出这种消息,只怕会被有人之人怀疑、忌惮,生出祸事就麻烦了。
想着什么时候,如何去给楚轻侯说,而唐溪却半点没有料到,一件潜在的危机已经悄悄盯上了他俩。
狄府,密室中。
看着手中的密报,狄啸康阴测测的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更显深邃,犹如道道沟壑,在苍老而枯黄的脸皮上交错纵横。
一字一句将密保上的内容看完,他随手交给了一旁的林守正,呵呵道:“看看。”
不过几日,林守正脸上的病容更多,因为长期压抑痛苦而显得沉肃的脸上更多了一片灰败之色。即便有狄啸康给他的药,可也只能延缓,起不到根治。
手有些颤抖,林守正逐字看完,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你上次派出去的人都失败了,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之前还说有线索了,现在却查证是子虚乌有,这……”
轻嘲一声,狄啸康道:“乌斯曼啊乌斯曼,这就是你当年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了,如此明显的问题你就看不出来,你这脑瓜子,可不是做大事的人哦。”
心头一恼,林守正正要发怒,却陡然想起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沉沉道:“好,就算我愚钝看不懂,你狄大人解释解释行不行?千方百计调查楚轻侯,我还真没看出这些结果表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有些时候,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狄啸康抓起身旁的茶杯,‘啪’一声杂碎在地上,却并没有什么怒意,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满地的茶水和茶渍,开口道:“之前我的人明明已经查到他有可疑之处了,但接下去继续调查,就发现这些可疑全部都消失了,根本不存在,你说……这难道不就是更大的问题吗?”
“你是说……”林守正也狐疑起来,眉头紧锁,思考着其中的问题。
“这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呵呵呵……林兄,你连这个问题都想不到?”
狄啸康站了起来拉了拉身旁的那根绳索,然后道:“之前发现了三个疑点,我的人继续查下去,可是没几天就查不下去了。如果是一个还好说,两个也算了,但三个疑点都消失,都查不下去了,这难道不是有人在做手脚吗?”
“我查的人是楚轻侯,那么……自然就是他在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那这么说,楚轻侯他就是……”林守正震惊的也站了起来:“他就是……就是苍幕景的……”
“呵呵,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老夫已经有很大的把握了。想不到,想不到啊,一个隐藏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非但没有被德庆帝发现,而且连老夫都瞒着了。若非……若非有个蠢货自己泄露马脚,老夫还想不到那里去呢?”
好一会儿林守正才反应过来:“既然这样,那你要不要将这小子的身份告诉德庆帝?可是有万一的话……”
“所以一定不能有万一!老夫已经有了个办法,非但能够绝对确认楚轻侯的身份,而且,还要让他辨无可辨!”
正在这时,密室的门大开了,老仆走了进来。
狄啸康也没有说话,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和茶水,示意他弄干净。然后才负手走到一边,淡淡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苍幕景亲生女儿的下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