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馆的生意,唐溪还算大致满意,别说前期打造暗器的所需开销,就算是真的要建造个九层九丈高的铁佛塔,那也足够了。
不过想到还要培养那十多个人才,以及各种金属矿的研究,还有她要替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报仇,帮着楚轻侯完成颠覆东秦的目标,这点收入不过杯水车薪,必须还要继续才行。不过好在,他的玉珍楼早已经拥有了源源不绝的庞大利润,楚轻侯那边,还不需要她操心的。
“花飞,我让你做这些,你究竟愿不愿意?”忽的,唐溪从手中的账本中抬起头,看着面前已经恢复了男装打扮的俊美男人。
自从自闽贵之行后,唐溪就没有强迫他穿女装了,不过花飞也自知身份,略在脸上做了点掩饰。一张脸没那么妖媚,带着媚态的女子阴柔减少了很多,相貌上的小小改变,让他整个人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早已经熟悉他那张脸,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即便站在面前,也容易忽略过去。
不愧是偷鸡摸狗多年的风流采花大盗,唐溪对花飞的易容之术深感兴趣,便同意了他不再假扮女子,引得花飞感激涕零。
听闻唐溪这句话,花飞顿觉在试探他,下意识的就道:“愿意愿意。郡主能够如此信任,我才是……”
“我问你真的。”唐溪正色看着他:“花飞,你不用想的那么多,我问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要试探你。只不过……”
想起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来,之前的想法和如今已经变得截然不同,特别是从闽贵回来之后,她知道了很多事,仿佛背上了一层沉重的负担,对于身边的人和事,她都和以前发生了一些改变。
“你就当我想通了,原谅了你吧。曾经的事情,我也不对你追究了。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根本没有在你身上下毒,之前一直都是骗你的,现在我愿意放你自由,若是你不喜欢留在明溪馆,你现在就可以走。”
先是一愣,花飞皱起眉来,半响才消化了这些话,神情忽的一松,试探道:“郡主,你当真没有给我下毒?我没中毒?”
“没有。”
“那前几次你给我吃的……”
“随便拿的补药丸子罢了。”
“你……”似受到了欺骗似得,花飞才说一个字,随即被内心的巨大狂喜淹没。但片刻之后,他竟有了种茫然的神态,举棋不定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唐溪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就见花飞面上神情不断变化,犹豫,茫然,疑惑,决心……但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已经变得一本正经,还难得的带上了一种坚定,仿佛做下了什么终生决定一般。
“郡主,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我还是想继续留在明溪馆。”经过掩饰后的面容,不如以前那般妩媚耀眼,多了几分端正,掩去锋芒媚态后的花飞,看起来就是个英挺大气的男子,虽然比不上上官遥远和季鸿卓那等风度,却也算是一表人才。
“这么多年,我花飞快意江湖,肆意潇洒,自以为以前过的逍遥快活,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每天我都担心自己会死在仇家手里,就算我和那些女子寻欢之时,我也无法真正放心享受。以前是无法改变,只能将内心那种茫然压下,一天天继续下去。”
“但是自从被郡主你抓回来的那天,虽然一开始我心中是不愿意的,但是后来……”
花飞讪讪之色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正色,沉声道:“我其实除了担心自己身上的毒会不会突然发作,我发现自己真正需要担心的少了很多。每天只要做完活,我可以睡的安安稳稳,厨房里和那些丫头说说笑笑,其实也很轻松惬意。就算是到了安平城中,那晚如此惊心动魄,郡主你却让我先走……”
似乎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他一点点说着自己的想法和内心的改变。
没有以往的嬉皮笑脸,也没有讨好献媚,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伪装和意图,花飞就在说着自己这么些日子的想法,一点点将自己在唐溪面前剖析。
声音越发低沉,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花飞缓声,面色无比正经:“郡主,我到现在才发现,虽然天之下大,我却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容身之处。只有在郡主这里,我知道自己每天应该做什么,想什么,而且用不着担心什么,生活很平淡,但却很充实。”
他忽的淡淡一笑,看着唐溪,眼中少了曾经的畏惧,多了一分自信:“若是郡主偶尔在交给我什么任务,其实未来的生活真的挺值得期待的。”
“你真这么想?”唐溪笑道。
将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中,她能够知道花飞说的至少有八成是真的,至于他心中是不是还有点小私心,她已经并不在乎了。
唐溪的笑容和言语色,激起了花飞心中那点促狭,他笑着夸张的抱拳颔首,大声道:“花飞从今以后任凭郡主差遣,郡主让我去东,我绝不敢去西,郡主让我打狗,我决不去撵鸡!花飞只愿以后一直跟着郡主,郡主能够赏我一碗饭吃……”
“得了吧你。”唐溪笑了起来:“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既然想当明溪馆的账房,就赶紧出去做事。”
“是,郡主!”朗声一笑,花飞心中残留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阳光起来,掩饰的已经足够普通的脸上,洋溢出英朗的气质。
“等等,”见他就要出去,唐溪柳眉一挑,笑道:“花飞,你要不要换个名字?”
微微一怔,花飞面上一红:“其实我还有个名字,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叫花常,以后郡主就叫我花常吧。”
“你父母给你起的?”唐溪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是……”他略一沉默,而后点头。
花常,花常……唐溪默念了这名字几下,挥手让他出去了。
到了下午,笙兰回来了,虽然已经秋日,天气开始凉爽,她依旧小脸红扑扑的,仿佛热着了似得,一头汗就抱着一包东西跑了回来:“郡主,衣服做好了。”
献宝似得,她笑的有些得意,眉眼弯弯:“我一直守着那彩织锦的大裁缝顾师傅,还多给他加了五十两银子,他知道是郡主要的,直接丢下那什么张夫人的单子,还有几位在前面的生意,先给郡主做好了。我看他手艺果然好,不到半天就做好一件,我就赶紧给……哎郡主,不过你怎么……”
思绪跳的极快,转眼又想到了别的地方,她纳闷的抓了抓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怎么让我做的是一套男子的衣服啊?好像这尺寸,郡主也穿不上啊……”
正说着,就听得大堂中陡然响起一声声惊呼,瞬间声音大了起来,犹如聚满了人一般嘈杂。笙兰眉头一皱转头,朝垂下珠帘的门口看去,唐溪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才一掀开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叮当响起,乍见站在大堂中间,那一袭白衣玉立的身形,唐溪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溪馆中十几个坐馆医者,不论年纪,七八个病患也是如此神态,统统盯着那白衣男子在看。有人似有些猜测他的身份,却又不敢相信,有的是直接被他的外形气质所震撼,犹如从来没有想象过,世间还有如此丰神俊朗,犹如谪仙般的男子。
“楚……师父?你怎么……”才要喊出楚轻侯三个字,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的样子走了出去,心中却在奇怪,怎么楚轻侯会突然来她明溪馆。
楚轻侯朝她一笑,那眼中的淡淡笑意,看起来温文可亲,却带着只有彼此才了解的默契,似要对她说什么。唐溪却蓦地想起什么,顾不得理他,飞快的冲回内堂,一副心虚的样子对笙兰道:“将衣服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那衣服自然是她做给楚轻侯的,但却没料到他突然出现,若是被他提前看见了,可不太好。而且,成品还没有最终完成,衣服也不是她亲手所做,她也拿不出手。
“郡主你……”
“别问那么多,赶紧。”
唐溪匆匆吩咐好,生怕楚轻侯进来看见了,赶忙又出去,才走到门口,外边的情形却根本不如她所料。
已经围的水泄不通的明溪馆,因为楚轻侯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喧嚣,整个盛京城都在流传他的事迹,但能够看到他真容的却寥寥无几。
之前明溪馆的众人不过是被楚轻侯的俊朗风姿所震惊倾倒,猜测怀疑,再唐溪喊出‘师父’二字后,便是人人醒悟过来,似乎是一个抓药的药童喊了一声,楚轻侯的身份瞬间宣扬了出去。
“楚……楚先生大驾光临明溪馆,我等……我等老朽真是……”一个明溪馆的坐馆老医者几乎喜极而泣,站在楚轻侯面前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能够亲眼见一见先生的风采,老朽纵然是立即死了,也……”
“老先生别这么说,医道博大精深,学无止境,楚某不过是多看了两本书罢了。”楚轻侯扶着几欲跪下的老医者,含笑道:“今日我来明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