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紫苏百合的清淡檀香味传来,黑影略一定,飞快的闪身进去再关好了门。大殿中只点着一只鹤嘴清芯灯,灯光昏暗,勉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几个值守的宫女靠在榻旁,已经坐在地上熟睡过去,半点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
略一瞄,黑影径直去了里间。只见宽大的软床上,纱幔从顶倾泻而下,罩住床的四周,一个闭眼熟睡的绝美丽人,半侧着身子睡的正香甜。而她盖下锦被下的小腹处,已经高高隆起,犹如塞了一个球一般。
黑影上前,掀开纱幔,并没有动那丽人半分,只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放在丽人枕边,而后退了两步,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三个时辰后,天边发白,丽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立即瞧见了放在枕边的那张纸。
似乎瞄见了纸上写的字迹,浑身一震,她猛地坐了起来,飞快抓起这张纸细细看了起来。越看,她脸色越白,心跳越来越快,她震惊的看着寝宫四周,简直不敢相信昨晚竟然有人潜入进来,还堂而皇之的放了东西在自己身边。
她紧紧捂住嘴,不敢让自己有丁点声音发出来,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
纸上的内容不过一行字,她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只是那上面写的……一想到这神秘人的意思,她只一转念,之前的惊恐便已经被抛去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手撑在腰后,慢慢的走到墙角边的烛台上,将已经熄灭的烛火点燃,烧掉手上的那张纸,又清除了黑灰,慢慢的做完了一切,然后才回到床上,做出刚刚才醒过来的样子。
“来人,来人!”她扬声叫了起来。
几个宫女立即进来,恭敬的道:“娘娘醒了,有什么吩咐?”
姚贵妃定了定神,拢了拢凌乱的鬓边,露出一丝喜色道:“本宫要见陛下,秋蕊,你去紫宸殿看看,陛下是不是已经醒了,跟陛下说一声,本宫有事想要见陛下。”
“这……”那叫秋蕊的宫女一听,犹豫起来。
她主子虽然是贵妃娘娘,也怀着龙嗣,按理说想要见陛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但现在,谁不知道因为五皇子的事情,贵妃娘娘已经失去了陛下的荣宠,若非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也说不定。
谁敢这么大清早的去紫宸殿触陛下的眉头?
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姚贵妃冷笑一声,掀开锦被下了床,走到那秋蕊面前,一言不发,扬手便抽了她一个嘴巴:“本宫有大喜事要面见陛下,你个贱蹄子,还怕去了没命回来?”
“既然敢违抗本宫的命令,那本宫便让你死好了。”
冷冷的一声,面上却笑颜清绽:“来人,拖下去,打死!”
话才出口,那宫女的惊呼才响起,姚贵妃陡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清丽明眸的少女曾经对她说过“还是多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吧”,她摸了摸已经显得有些圆润的小腹,改了口:“等等,送她去浣衣局吧,本宫以后再也不要看到她。”
渐渐远去的哭喊和惊呼声中,姚贵妃容色未改,淡淡道:“秋露,给本宫梳妆,本宫要亲自去见陛下。”
“是,娘娘。”一宫女诚惶诚恐的走了过来,拿起紫檀木梳,动作无比轻柔。
一个时辰后,姚贵妃盛装打扮,一展愁容,婀娜多姿,站在了暖阁外。
德庆帝已经多日不上早朝,原本她还以为是闽贵天灾导致龙心震怒,喜怒无常,德庆帝不想见到那群大臣成天说那些天灾人祸的言论,这才近乎一月没有主持朝政。而现在,她看了那张纸后,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姚贵妃笑的隐晦而端庄,眼底深藏破釜沉舟的果决,她准备赌了!
赌输,一切一了百了,好过如今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若赌赢,那么她的皇儿,还有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包括她自己,都将一片大好未来。
正想着,暖阁里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碎了。
“不见,让她滚!”德庆帝压抑的声音显得无比阴沉:“朕谁都不见!都给朕滚!”
“陛下,您千万不要动怒啊,当心龙体……”刘泰尖着嗓子,焦急的安抚道。
“楚卿呢?楚卿呢?给我去叫楚轻侯来,朕心里憋的慌……”
“陛下,楚大人三天前派人传了消息,估计还要两天才回来。陛下不舒服,奴婢去给你传御医……”
“滚,朕才不要那群庸医,朕都要气死了……”
听得暖阁中闹成一团,等在外面的姚贵妃淡淡一笑,径直就往里走。她知道德庆帝为什么会憋得慌,为什么会发怒,而她……就是来让德庆帝一扫烦忧,解决他如今最大的问题的。
“娘娘,陛下没有传召您……”
“滚开!”姚贵妃一把拂开挡路的宫人,撑着后腰,在宫女秋露的的搀扶下走了进去。而后盈盈拜下,浅浅俯身:“见过陛下。”
软糯娇媚的声音,如此熟悉,德庆帝听的一怔,等看清来人,顿时脸色一沉,无比阴霾:“姚贵妃,未得朕传唤,你竟敢擅闯,你好大的胆子!”
透着浓浓的怒意,那低沉压抑的声音,顿时弥漫出强烈的龙威,刘泰和秋露吓的当即跪倒,而姚贵妃却静静站立着,面含浅笑,不慌不忙,“臣妾知道陛下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臣妾给陛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朕不要听什么好消息,你给朕滚出去!”
德庆帝一双龙目死死盯在面前妩媚女子的脸上,即便她已经大腹便便,失去了往日的婀娜,但那张脸,那声音,却依旧是让他赏心悦目,酥软悦耳的。只是,一想起那事,心中便烦躁交加,恨不得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
刘泰慌忙起身,冲着姚贵妃小声道:“贵妃娘娘,陛下心情不好,您还是……”
“陛下,昨晚太祖皇帝托梦给臣妾,说我东秦有大喜之事降临。”根本没有理会刘泰,姚贵妃美目盼兮,朱唇亲启,才一开口就说的德庆帝双瞳圆瞪。
“你说什么?”他猛地一转头,死死盯在姚贵妃妩媚的脸上。
敢拿东秦的太祖皇帝,他的先人祖宗说事,这女人若不是疯的想找死了,那她说的就是真的!但不管是真是假,她究竟要说什么,他都必须听下去。
一把死死扣住姚贵妃纤细的手腕,德庆帝冷笑而狰狞的道:“太祖皇竟然托梦给你,还是什么大喜之事,你编瞎话也要编的像些,别拿朕当三岁稚子!”
忍住剧痛,姚贵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的,陛下,臣妾怎么敢拿太祖皇帝造谣?昨晚臣妾在梦中,清清楚楚见到了太祖皇帝,臣妾以前在太庙见过太祖皇帝的画像,所以一看就认出来了。”
“那太祖皇帝给你说了什么大喜之事——”拖的长长的尾音,显示出德庆帝对她的话半句不信,眼底深藏的杀机亦是越来越浓。
心头剧跳,此时的姚贵妃已经有些后悔了,她没有想到德庆帝竟然如此暴戾,她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手都快要被捏断了。
加快语速,她急急道:“太祖皇帝对臣妾说,臣妾腹中孩儿是送子娘娘身边金童玉女转世,会让东秦国泰民安,延绵万载,更会让陛下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啪!”狠狠一个耳光打在姚贵妃脸上,德庆帝咆哮道:“贱人,你满口胡言,真以为朕会上你当!什么金童玉女转世,你个贱人,是不是你儿子被关下狱快要死了,你就将心思打到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你竟然对太祖皇帝不敬,妖言惑众,朕现在就要杀了你……”
“陛下,臣妾说的是真的!”
姚贵妃捂住红肿的脸,花容失色,却依旧不改口:“太祖皇帝就是这般对臣妾说的,臣妾怎敢用太祖皇帝的名义胡说八道?陛下,你难道不愿意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吗?这是太祖皇帝说的,不是臣妾胡言啊!”
德庆帝气的浑身剧震,面色铁青,怒吼道:“你知道朕心里想要什么……”
不待他说完,姚贵妃立即尖叫起来:“不管陛下想要什么,一定会心愿达成的,太祖皇帝说的!”她也豁出去了,事情弄成这样,不成功便成仁,现在她只希望一切都如那张纸上说的,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
否则,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德庆帝手一伸,扼住了姚贵妃的咽喉,目呲欲裂,一字一句道:“好,贱人,你死到临头了还要狡辩,那朕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朕现在想要一件东西,你马上给朕拿来!”
一旁的刘泰和秋露听得魂都要飞了,这陛下想要什么东西也不说,就立即让人给他拿来,不说清楚,谁知道陛下想要什么?陛下性情怪异,阴晴不定,就算是他肚里的蛔虫也猜不到啊!
姚贵妃脸色一变,失声道:“臣妾怎么知道陛下想要什么……”
“你不知道,那朕怎么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