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事不着急,夜寒的发现才是今晚的重点。”楚轻侯看了一眼夜寒。
夜寒颔首:“是,少主。”
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夜寒说起自己在花船上发现的异常,原本这件事才是他要对楚轻侯禀报的重点,若非抓回来的那人说出了这么一个惊愕的情况,他们的讨论话题早就不在那神秘人身上了。
听夜寒说他的发现,楚轻侯剑眉微微一皱,眼瞳一暗:“焦油炭的味道?”
夜寒点头:“是,我绝对没有闻错。虽然这味道很轻微,但是焦油炭的味道很特别,而且是军中之物,普通人根本不要想得到,所以我一察觉,立即就想起来了。”
起身,楚轻侯缓步走到那人面前,问道:“这焦油炭,也是大皇子布置的?”
“不……不是。”那人浑身发抖,话都有些说不清,“我负责的这艘船只是起干扰作用,怎么可能放置焦油炭?只在船舱下面放了两桶火油……”
“那会是谁?”
一瞬间,楚轻侯眼神一变,先是一抹疑惑之色,随即联想到了什么,锋芒乍现,如利剑出鞘。那股气息,仿佛浓黑云层中随时都可能炸下的电芒,犀利而充满了危险之感。
“有趣啊,有趣啊……”他含笑看了一眼唐溪,深邃幽黑的眼瞳中似蕴含着点点星芒,犹如星星之火似要燎原。
他这眼神……他知道什么了?
唐溪忽的有种感觉,这个名为‘焦油炭’的东西,似乎很重要,难道和十年前的大火有关吗?看夜寒面色沉肃,楚轻侯却锋芒尽显,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只一句话,又会有无数人人头落地了。
忽的感觉到一抹视线凝视在脸上,如羽毛般扫过,唐溪望去,只见楚轻侯看着她,轻扬的唇线上勾勒出一抹危险的笑意,犹如绝美的罂粟花绽放:“溪儿,你可知道焦油炭?”
唐溪眼神一暗:“你直接说好了。”
她只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和班输有关,这才是她跟着他来的目的。
楚轻侯凤眸一眯,缓缓道:“焦油炭是军需之物,虽然名曰炭,但实际是一种混合了硫磺硝石等物的易燃易爆物品。因为特别添加了焦油,所以一旦遇到丁点火星,就会产生强烈的爆炸,从而引发大火。”
看她依旧没有开口的样子,只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微带疑问,他唇角一勾,掬起一抹自信而从容的浅笑:“十二年前,百器坊遭遇的大火,其中就有焦油炭的影子。”
什么,百器坊的大火?
唐溪眸光一凛,才明白为何夜寒会当着她的面说起,原来他早就知道,只要事情和班输有关,她必定会感兴趣。
十二年前,前匠王班输的百器坊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而他也因此手伤隐退。虽然她在给班输治疗手伤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势并不止是由大火造成,还有人为的因素,但班输不说,她也不好问。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十二年前造成班输退隐的罪魁之物焦油炭,竟然会在今天又出现。究竟,这背后是谁在阴谋策划,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现在,溪儿想到了什么?”楚轻侯温柔的看着她,语气更是温和。不徐不疾,如沐春风,即使现在的话题充满了阴暗和杀戮,他也似身处之外,不染一丝尘埃。
心头一动,唐溪飞快的思索了起来。
班输是想她想收服的人,想要重振唐门,就必须有班输这般的人才。但她若是不能绝对保证两人的衷心,她是不敢有丁点泄露心中所藏的。
调查清楚班输的隐藏仇人,也是她必须做的事,若班输成了她的人,她绝对不允许还有个神秘的敌人隐藏在暗处。
眸光一丝丝清亮,面色冷然,唐溪瞬间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启唇道:“焦油炭是目前发现的重点,有可能是杀害了福亲王和云飞雪的神秘之人所为,也有可能是第三方所为。计入焦油炭的事和十二年前百器坊被毁有关系,那么,只要查清二者之一,那么幕后者就会浮出水面。”
“二者综合为一,怎么也比只查一件事要容易一些,况且还有那神秘之人。无论查到哪一点,都能够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查下去。”
眸光缓缓抬起,注视在楚轻侯完美无瑕的俊颜之上,唐溪眼神清明,面色淡然,一字一句道:“焦油炭是军需之物,只怕兵部尚书狄啸康那里,说不定也会查出点什么。”
眼瞳中绽放出赞许之色,楚轻侯笑了起来:“溪儿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那你准备查哪件事?想来你对班输之事更感兴趣吧?”
他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兵部尚书,军需之物,如此戒严之物,若说狄啸康不知情,他怎会相信?连他也没有想到,一直站在大皇子身后的狄啸康,竟然会隐藏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
有趣了,连他的影焰都没有查出的事,看来这狄啸康果真是老谋深算。
秀眉一蹙,唐溪看着他:“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查?”
楚轻侯回过神来:“你不是对班输有兴趣吗?若是你将这件事查清楚,你说他会如何感激你?”
他难道还不知道她吗?不但给班输治好手伤,还分文不取,甚至有将他那个儿子收为弟子的打算。若非她真对班输感兴趣,有了结交收服的念头,她会如此劳心劳力?
虽然还不确定她想捣鼓什么,但只要是她想的,他自然会支持她。
“溪儿,只要是你想的,我一定会帮你。”
感受着那认真而温柔的目光,唐溪心底那一丝冰冷又逐渐融化。
他语气很真挚,虽然淡淡的,却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可是今晚……呵呵,他就是这样,连她都猜不透摸不清,明知道他表里不一,竟然还会愿意相信他?
他值得她相信吗?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后悔?
浅淡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楚轻侯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溪,眼瞳中一抹光华闪过:“你可以去给班输说起今晚的事,说不定能够从他那里知道点什么。虽然我们现在并不确定背后究竟是谁所为,但是……也不是只有他们才会设计的。”
“引蛇出洞这一招,你记住了。”
……
花魁大赛竟然引发爆炸,这事如论如何是瞒不住的,很快,德庆帝便知道了。
寝宫之中,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德庆帝暴跳如雷:“混蛋,你们这些混蛋,还要不要朕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天天出事,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酒囊饭袋,朕的暗卫都是死人吗?”
“福亲王,朕唯一的兄弟,竟然被歹人设计,死的如此惨,若是查不清楚,难道下次死的就是朕?”
“连福亲王都敢杀,想造反了吗?查,给朕查,三天之内,若是查不出,统统去死,你们一个个都不用来了!”
“陛下息怒。”天威震怒,群臣惶恐,一个个战战兢兢的退了下来。
立即,一道道命令发布了出去,当晚全城便处于戒严状态,挨家挨户搜捕可疑人等。大祸临头的五城兵马司新任指挥更是魂不附体,差点吓得当场就昏死过去。
五皇子府。
方哲耀阴沉着脸,房中一片狼藉,无数破烂的瓷片水渍满地都是,整个房间被他砸的一团糟。但这些丝毫没有缓解他的怒火,反而更加愤怒。
花船大火、爆炸,距离他不过几丈之遥,一想到他差点被炸成灰飞,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就让他浑身冰凉,几乎站不稳。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死了!
十多年了,今晚是他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声音低沉中透着沙哑,仿佛从嗓子眼中一点点溢出,方哲耀艰难的转头,看着身侧的某人:“若烟,今晚……多亏你了。”
肩头被飞溅的碎物射出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被火星烧灼的几率发丝也修剪的不易察觉。水若烟柳眉轻瞥,似忍住身上的疼痛一般,低声道:“五皇子不用客气,若是你有事,若烟也活不了,我救你,不过救自己罢了。”
俏丽清冷的面容一片素白,脸上几乎不见一丝血色,连唇瓣也如凋零的花朵般,水若烟这柔弱的样子看了简直叫人心疼。
“若烟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水若烟被侍女扶下去休息后,方哲耀才又看着面前四五人中的一人:“柴先生,今晚,我们损失了多少?”
心头一沉,那个儒雅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面色晦暗,嗫嚅道:“五皇子,今晚的事实在太突然,爆炸太猛,火势太大。我们的人死了三名,受伤的也有不少,最重要的是……是武库清吏司郎中姚陈东姚大人……死了。”
姚陈东!他居然死了?
好容易才安插进武库,他还想指望姚陈东查清这两年军备武器的情况,知道他那个好大哥究竟有没有暗中捣鬼做手脚。没想到,他的人居然就死了!
猛地一拍桌子,方哲耀暴跳如雷道:“混蛋!他……”他正想骂姚陈东居然也敢去喝花酒误事,一想到自己也是这般,皇子身份不但也去了,遭遇这般性命攸关之事,他还带了一个回来,到了口边的话也说不出了。
况且,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