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计较楚轻侯的态度,唐溪挑开珠帘,快步穿过内庭和回廊,跟在丹青身后进入了一间卧房。那冷漠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将受伤男子放在了床榻上。
看他娴熟的样子,哪里像第一次来碧水榭?
楚轻侯随后就进来了,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把脉后解开受伤男子的衣衫,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他左胸下划到肚腹位置,若不是之前有腰带束缚,只怕肠子都流了出来。
好重的伤势!难怪那冷漠男子直接闯了进来,差点在岚熙公主面前露陷。
唐溪看着楚轻侯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人伤的很重,但让她来救治的话,也是能够治好的。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楚轻侯动手,她不免有些好奇。
虽然性格为人着实可恶,但楚轻侯既有‘起死回生’的特殊医道天赋,行医救人又经验丰富,想来手段应该远超于她!
动作行云流水,也不知道类似的救治进行过多少次了,楚轻侯凝神正色,一双如玉雕琢的修长手指灵活的在那受伤男子身上急点着。
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方法,还在缓缓渗透鲜血的伤口立即止血了。一点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唐溪惊讶的看到,原本狰狞的伤口竟然快速愈合起来。
那药粉的效果,绝对比她出售给玉珍楼的行军散要好的多!
绝对是价值千金的丹药,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快速而神奇的效果!
不过一盏茶时间,楚轻侯已经收了手,唐溪还以为他会用到天赋之力,没想他已经治疗完毕。半点不见疲劳,他依旧是神采奕奕的样子,额头润泽光滑,连一颗细汗也没有。
“你到底派这人去干什么,居然被人伤的这么重?”唐溪随口道。
只怕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说不定又是什么阴谋陷害,杀人下毒有关。而对方定然分量不轻,手下也高手出众,否则怎么会将他派出的人重伤至此!
“你知道他是我的人了?”
凤眸一眯,楚轻侯淡淡一笑,明明是充满杀意的话,却说的轻柔温和:“若不是唐二小姐你已经是我的人,就凭你这句话,楚某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唐溪秀眉一蹙,冷道:“本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留下我,只怕你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少主,要不要属下……”一旁站立的夜寒知道今天差点坏了楚轻侯的大事,一直不敢开口,见状立即出声。
“不用。”
楚轻侯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溪,语气已经充满了暧昧和促狭:“夜寒,唐二小姐如今是我们的人了,有事用不着瞒她,她不会说出去的。”
唐溪这才认真注视这叫夜寒的男子,第一次见面,她一眼就能看出,他绝对是楚轻侯身边的顶级高手,且是心腹。
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比楚轻侯长几岁,一身天深灰底色暗纹袍服,长发捆在脑后,用一只银色高冠束着,看起来就像个世家公子。只是他神情冷毅,薄唇紧抿,冷冷的似个冰山。
毫不掩饰,浑身的冷意释放,眉头紧锁,说他是冰山没有丝毫夸张。若非冷到极致,只怕他俊逸的外表还会让人看起来舒服一些。而现在,唐溪只一皱眉,就不想再看了。
他身手绝对不会弱于楚轻侯,如此高手会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还是见不得光的身份,楚轻侯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收服他的?
毫不顾忌唐溪就在一旁,楚轻侯道:“夜寒,林寻可是你的得力手下,怎么会弄成这样?”
扫了唐溪一眼,夜寒道:“少主,是我的错,若不是低估了那边的防卫,林寻也不会出事了。不止如此,我们还折了十多个人手,不过……总算完成了任务。”
“东西毁了?”楚轻侯语调一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注视到床上那受伤不轻的男子身上:“谁伤了林寻?”
夜寒这次没有直说,低声在楚轻侯耳旁密语了几个字,连唐溪都没有听清楚。楚轻侯脸色一沉,竟然有些意外:“是他?”
“计划十年,部署周密,更安插了无数个探子,竟然没有查出他是方凌玄的人!”
一瞬间,楚轻侯浑身如水的气质为之一变,浑身杀气让人瞬间如坠冰窖。清清浅白的玉颜带上浓郁的厉色,整个人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即使依旧俊美,却让人再也生不出亲近的念头。
捕捉到楚轻侯话语中那个名字,方凌玄?难道他要对付的人是大皇子?
唐溪秀眉一蹙,对于自己猜到的真相有些沉重。
唐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就算她入了德庆帝的眼,也抵挡不了皇室之间血淋淋的争斗。她并不想卷入楚轻侯的阴谋中,能不知道,最好就不知道。
抄手站在一旁,她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话一般,淡淡道:“你那些破事本姑娘没兴趣知道,赶紧把钱给我。一百万而已,想来对楚大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你来要钱的?”楚轻侯转头,声音冰冷,神情却有些消融。
“本姑娘来讨债的!”唐溪怒了,冷笑着双手环抱于胸前:“今天你若是不给,下次进宫赴宴,可别怪我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楚轻侯没有丝毫恼怒,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唐二小姐真这么急需银钱,竟然直接跑来我府上讨要?不知,楚某用个消息来和你交换,你看可好?”
消息?什么消息能价值百万?
“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唐家下手,调换了你父亲进贡的药丸,谋害了德妃娘娘?”
唐溪眼神一动:“你说的消息就是这个?”
“怎么,还不够让你心动?唐家上下二十八条人命,其中还有你至亲父母,难道还不值一百万两银子?”楚轻侯看着她,一副笃定的模样。
若是换了别人,唐溪已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偏偏面对的是他,她怎么也不想顺着他的意愿走。她不是非要那一百万,更不是不在乎唐家众人的性命,她就是不想如了楚轻侯的愿!
“唐家的案子,陛下已经交给了刑部调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唐溪眸眼一瞄,唇角轻勾:“我就不劳烦楚大人为我唐家的事情上心了。”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后悔也不会找你!”唐溪看着他,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还以为楚轻侯会又找借口,谁知他淡淡一笑,摇头道:“既然如此……水墨,去我房中将那枚云鹤环佩拿出来。”
“先生,你……”水墨一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云鹤环佩?那可是先生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只要凭借这玉佩,就能够任意调动先生名下的任意一处产业。无论是变卖还是取货、用钱、打听消息、调集人手……只要有这枚云鹤环佩,来人不管身份,不论男女,见玉佩如见先生亲临!
而且,先生名下的产业,光是盛京城就有二十多家啊,其中就有最负盛名的玉珍楼!这枚云鹤环佩的价值,可想而知!
唐溪可不明白水墨为何这幅表情,不过就是一枚玉佩罢了?怎么就像割了她身上的肉一般心疼?
“云鹤环佩是什么?”唐溪淡淡道:“楚轻侯,我欠我的是一百万两银子,别随便拿一块玉佩就将我打发了。”
楚轻侯自然不会解释,声音如草木芬芳,带着淡淡的清冽:“刚才你不是说要一件拜师礼吗?这玉佩就送给你了。”
听闻他肯定的语气,水墨再是不甘心,也只得去取了东西出来。
接过云鹤环佩,唐溪发现不过是一枚普通玉质雕刻的环佩。
通体呈圆形,只有婴儿巴掌大,薄薄的一片。中间镂空,雕刻着几只仙鹤,惟妙惟肖,连一根根羽毛都看的清清楚楚。一团团云纹同样雕工精细,饱满而形态各异,下方坠着一枚祥云结。仅凭着雕功,这云鹤环佩也不会少于一万两银子!
不过,玉质太差,楚轻侯如此身份,居然拿这样一件东西就打发她,果然跟他人品一样恶劣。
懒得计较了,唐溪伸出嫩如春葱的手,摊开:“一百万呢?”
“你不是要宝泰钱庄的银票吗?”楚轻侯道:“用这云鹤环佩,你可以在宝泰钱庄提到一百万两银子,要银票还是银子,随你便。”
“这是你的信物?”唐溪上下打量了楚轻侯一眼,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阴谋的样子,随即道:“那好,等我取了一百万两,你欠我的债就完了。”
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唐溪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朝他戏谑的一笑:“放心,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
余音犹在,人却很快消失在眼前。
楚轻侯摇摇头,会心一笑,心情极好。这丫头,这样还要奚落他一句,真是……太不服输了!
“先生,你真的将云鹤环佩给她了?”水墨一脸的不甘心。
“不过是换了个人保管,放在哪里有何不同?”
楚轻侯眸光幽幽,眼眸微垂,修长的羽睫印下一片若有若无的温柔阴影。他站在内室中,凝视着那不断轻恍的珠帘,一身如雪的白袍纤尘不染,身材欣长高大。满室的精致陈设掩映在他缥缈若仙的气质下,半点光彩也散发不出。
片刻,清幽微沉的声音响起:“夜寒,派人跟着她。”
“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