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之后,那些部落变成了国家,朝代更替,岁月流逝……有一个朝代,恰逢天道混乱之年。君主昏庸无道,手下的诸侯均有不满,甚至准备着讨伐无道自立为君。”
而另一方面,君王手下的朝臣也开始因为君王的无能昏庸而玩弄起朝政来。天下表面上虽然太平,但是暗地里的硝烟已经弥漫到遮天蔽日了。
最最重要的,那个昏庸的君王明明知道自己手下的诸侯朝臣蓄谋造反,却还不想着安定民心,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的挑事儿,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一般。
很明显,战争将一触即发。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乃是大势所趋,本是正常的,但恰逢那时天道混乱,亡魂难以回归天道的循环。
彼时天下大乱,难免生灵涂炭。
而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了止住这场还未开始的战争,天上派下了几位仙人来到了凡间,只为游走于各国,以渊博的见识和高强的法术来劝说诸侯和朝臣平息造反之心。
但是事情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
下凡的仙人发现,来到凡间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仙术,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是天命不可违,为了止住战争,仙人们纷纷用自己的见闻学识来感化周围的人。有些教授弟子,将独有的合纵连横之术传给弟子来治天下,有些则周游各国,宣讲道义,有些则亲身来到君王诸侯的身边,暗中潜移默化的改变那些人。
“有一个女仙,也是那群仙人中唯一一个女仙。她不像其他仙人一样有那么渊博的知识。她有的,只有自己的姿色。”
蓝袍女子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自嘲一般。
女仙不知道她自己能做什么,一个最为精通算计的仙人将她献给了君王,让她使用美人计。
不过女仙亦是被那个仙人算计才入了王宫,心中颇为不满,尤其是看到昏庸的君王满是情欲的望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更是恶心不甘交集。
因此,她再也没有笑过。
“姒儿,你……不开心吗?”君王轻唤着女仙在人间的姓氏,声音喑哑地问道。
女仙点了点头。
“那,就让你开心一下吧”君王挑起了唇角。
那一日,烽火大作。
烽火,代表着敌袭。
虽然各路诸侯一个个都不想出手帮助君王处理敌人,甚至恨不得君王早死早超生,但是由于表面上还要维持着君臣关系,因此都不情愿的带兵赶到了王城之下。
君王拉着他的女仙立在城楼之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敌袭的样子。
“大王!敌人何在!”
一路诸侯王问道。
君王笑了笑:“没有,我逗你们的。”
几路诸侯王的表情瞬间凝固,很难看。
而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女仙,轻轻的笑了出来。
“姒儿,你笑了。”
君王搂住了女仙,脸上尽是快慰。
而此刻,其实正是真真正正的兵临城下。
所有诸侯王的兵力,都在王城的城楼之下。
王城一破,必将天下大乱。
而诸侯王也因为这假传烽火一事有了正经的出师名分——“伐昏君”。
女仙心知这些皆由自己而起,心中满是慌张,而那个精通算计的仙人连夜找到了女仙,告诉她,止住战争的办法只有一个……
次日,城下大军的枪戟直指城楼上的君王。
君王却只是大笑,没有对手下的将士做任何指示。
而在他大笑的时候,一柄短小的匕首,自他的胸前透出。
鲜血,晕染。
“姒儿……”君王倒在了女仙的怀里,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女仙的憎恨和责怪。
君王的手缓缓抬起,最后一次拂上了女仙的脸。
“你……你不恨我?”女仙被他温柔的反应弄得很是错愕。
君王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肆儿,我怎么会恨你呢?”
肆儿,姒儿。
一样的音,但女仙却听出了其中根本的不存在那一丝不同。
“我知道今年天道混乱。”君王笑着望着她,“我知道今年不宜战争,我知道战争的话天界一定会派人阻止,我知道一定会有仙人下凡,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昏君,只需要挑起天下的战争就好。”
“为什么……”女仙不能理解,或者,她已经理解了。
“为了见你啊。”君王咳了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只是笑容不改。
女仙终于握住了君王的手:“你是……云……”
君王笑容更加灿烂,绽放在了女仙的怀里。
“我的……肆儿……”
君王,死了。
君王,是云琅的转世。
天下归于平静,至少在天道混乱的那一年是平静了。
君王死在了天道混乱之年,他的魂魄,留在了人间,不得超生。
仙人们纷纷归位,唯有一个女仙,徘徊在了人间,化作了魂魄,寻了一处河畔,成了河神。
她唤作……肆儿。
为了你,我愿意交出毕生的功力。
为了你,我愿意做一生的暴君。
为了你,我愿意以天下的苍生为赌注和上天一赌。
为了你,我愿意烽火戏诸侯。
为了你,我愿意死在天道混乱之年永不超生。
为了你,我死而无憾。
“而那个无情的女仙,却在人间徘徊着,徘徊着。”蓝袍女子微微的勾起了唇角,嘲弄的说道,“你说,她为什么不去死呢?她凭什么不去死啊!”
我闭起了眼睛,轻声说道:“因为她舍不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答蓝袍女子的话——可能只是单纯的感动吧。
或许是因为蓝袍女子的亲身经历,也或许是她讲故事的功力着实不差,总之,我是被感动了。
被那个舍天下一赌红颜的云琅感动了。
同时,我也为了眼前的蓝袍女子,感动了。
而这种感动,也压下了我心里原本的恐惧,让我能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平静的和蓝袍女子讲话。
“舍不得?”蓝袍女子接下了我的话,“有什么舍不得的!这种女人,无情无义,自私至极,只考虑自己,她怎么配!还成了河神?真是荒唐!她就该魂飞魄散!”
她说着,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自眼角流下,划过。
“舍不得。因为肆儿并不是无情的人,因为她有情。”我看着蓝袍女子,心里有些闷闷的,“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但是肆儿舍不得这片云琅曾经存在过的土地,所以才会承受着痛苦独自活着。这条弦月河畔,曾经就长着两株草吧。”
我看向了弦月河,可是眼神,却一瞬间凝固住了。
蓝袍女子好像没有看出我的呆滞,嘲讽的笑笑:“就算是再痛苦,也比不上作为孤魂野鬼徘徊人间最后孤单死掉来的痛苦啊。更比不上云琅那份心意……”
“如果……云琅还没有作为孤魂野鬼死掉呢?”我依旧望着那个望向,呆呆的问道。
蓝袍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作为孤魂野鬼九十九年依旧没有魂飞魄散,那么就会有鬼差前来接他,接他转世重生。其实我在这里等,就是等着他万一能够转世,可以再有机会寻到我,这一等,就是千万年。”
九十九年……嘛?
我依旧看着那个方向:“有没有可能,孤魂野鬼千万年都没有魂飞魄散,而且鬼差也没有接他?”
蓝袍女子凉薄一笑:“不可能,天道循环,不可能留一个孤魂野鬼徘徊世间太久的。”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眯起了眼睛说道,“你去投胎吧。你也是鬼,对吧?”
“没错,我是鬼,但是投胎……在等到他之前,我不可能投胎。即使他已经魂飞魄散了……我也愿意等他……”
我望着那个方向,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等他的时候,他也在等你?”
“什么意思?”
“他可能此时就在奈何桥的桥头,胸口处插着一柄匕首,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等了千万年的人,即便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他也愿意等,等到天荒地老。”
我说完,转头望向了蓝袍女子。
我清楚的看到,蓝袍女子的脸色,变了。
显然,她也已经想到了。
“投胎吧,就算是云琅之前真的被鬼差带回阴间转世重生,你们有缘也会再相逢的,总胜过在这里空等。”
蓝衣女子垂下了眼帘,忽然蹲身,将光团放到了白沐的脑袋上,光团缓缓没入,消失不见。
“你说得对。”蓝衣女子嘴角很难看的翘起,“说不定,他在奈何桥等着我呢。”
“嗯。”我冲她点了点头。
蓝袍女子望向了那一片波光粼粼的弦月河:“其实,每一对来这里立下誓言的情侣,我都会像现在对你们一样整一遍他们,不过不会讲故事,只会做之前那些动作。而被吓到的他们,往往彼此之间的感情会更好——因为被我恐吓过嘛,呵呵……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不想我和云琅……”
我松了口气,原来这个肆儿自打一开始就没有想着真害我们,按她说的,那些什么来弦月河立下爱情的誓言一定会实现这句话还是很真实的。
“我去投胎吧,像你说的,有缘总会相聚的。”蓝袍女子又笑了起来,“谢谢你。”
她笑着,身影却渐渐变得透明,变得暗淡。
“那个男生是个好男孩,至少灵魂很纯洁,对你也很专情,考虑考虑就从了他吧,可别步了我的老路。”
蓝袍女子说着,终于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转头,望向了弦月河畔。
“多谢。”
那里,一直站着的那个男子冲我点头致谢。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短短的匕首。
“她在这里守候了你千年,却不知道你也守了她千年。”我说着,心却痛了起来。
很感动,感动到想哭。
千年彼此不能相见的守候,唯一联系的,只有千年前那段情。
千年前的云琅转世的暴君愿意舍弃天下来换肆儿一笑,千年后的二人愿意倚着孤独等候彼此。
这,才是爱吧……
为你点燃的烽火,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