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人会有吓唬人的嗜好,杨淼每天重复发过来的段落加起来足足上万字,连篇累牍全是一样的内容,谎话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何况杨淼说的是大大的真话。
三千大千世界相逢即是有缘,这话说的真的再在理不过。10国贸3班诸位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在小小一方山上搜索柳行风一人的下落,东南西北上下周流六虚无所不至,半个晚上嗖地溜过指尖,可就是找不到柳同学的踪影。
谢婳急的快要哭了,几个稳重一些的男生已经打电话报警。李藏舟铁青着脸一马当先在林中急速奔走,陈经纬和徐南山跟在他身后,不停打柳行风电话,可每次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柳行风却悠哉游哉在山顶上睡着了。
于陆那方面没有任何动静。
天色渐渐亮了,警方也介入搜索,甚至还拨通了柳行风家中电话,柳抱朴听到消息后没多大反应,反而是打电话的警方受宠若惊,这可是省部一级的高官显贵啊。林惠美却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弟弟林惠龙,林惠龙勃然大怒,一个怒火冲天就对郑家下了斩草除根之令,尽管郑玄庭背后的靠山京华韩家不能轻易得罪。
他身旁那个穿着布鞋姓应的男人却轻轻道:“林爷,李猎水在,该不会有事。”
林惠龙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他知道李猎水的本领,对外甥的安危担忧倒还在其次,在江浙沪一带崛起之后再没人敢逆他的意,这次郑家所作所为,无疑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个耳光。
“把那个郑玄庭宰了,抓他儿子过来,让这小子尝尝杭州极品老鸡,然后阉掉。”林惠龙说的波澜不惊。
男人佝偻着身子点头退下,一年四季穿着同样的长袖衬衫,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他手臂上附了一条会发光的软软莹带。
而于陆和陈上才,也踏上了去白云山的路途。
这是一对极其奇怪的组合,老的筋强骨壮武力惊人却俯首帖耳,小的瘦弱似无缚鸡之力却气度从容。于陆早已来到白云山,现在正在台球室里玩台球,秀了一手一杆打到底的球技。陈上才不敢造次,但却看不惯于陆洋洋得意,于是抄起一根杆子,学着于陆的样子,用力推来推去,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才弄进去两个半色球,陈上才这才知道,这游戏自己学是学得会,也能成为个中里手,但就算再练一辈子都别想跟于陆相比。
陈上才忽然道:“我们能找到他?”
于陆笑着一拨额前乱发,道:“能,怎么不能?你以为胭脂扣真不肯帮忙?那女人想利用我们,可又不愿落了痕迹,所以只提供信息却不帮助杀人。说白了,这场游戏已经开始,地点是柳行风挑的,时间则由我们决定,所以时间上的这个度是关键。现在警方介入搜索,那再好不过。等这群笨警察发现柳行风平安无事的下山时,陈老爷子你已经把那姓谢的女孩儿给抓来了。然后浙江省纪委书记公子柳行风会被警察带走例行公事,再然后班里同学发现谢婳不见了,我们再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柳行风,要他单刀赴会,以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加上对那女孩的愧疚,再仗着两分本事,必定会来救人,警察们折腾了一晚上,就算责任感很强,也不免生出两分消极怠工的情绪,可乘之机愈大。嘿嘿,到时候陈老爷子你埋伏在路口,我带着那女孩去庙里布局。”
陈上才不满道:“埋伏?直接出手不就行了,干吗这么麻烦?”
于陆眼睛微微眯起,缓缓摩挲手中那根台球杆,冷然道:“因为那个守护着柳行风的人,实在太难对付…”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陈上才,嘶声道:“该你出手了…”
时间如水,天已经大亮,柳行风睁开眼睛,见天边云海翻滚,隐隐透出一层金色,红日冉冉破云而出,他双手捧着脑袋,翘着个二郎腿,仰头眯眼看这日出胜景,不少游人也已在这时登上山来,扯开嗓子,对着太阳大叫。
柳行风抄起背包一跃而起,往山下奔去。
他一晚上没睡好,全在想这事,最后还是朋友大过面子,丢人就丢人呗,无论咋样,还是跟老李把话说明白。
而这边,谢婳忧心忡忡的跟着警察在山间搜索柳行风的下落,杨迪娇、张安琪等女生都抵挡不住睡意陆续由男生护送回宾馆休息。谢婳一个人在山间走着,不远处警察在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一处草丛,她一个劲的往上攀登,因为她隐隐觉得,柳行风就在最高处等她。所以她拒绝了好友的劝说,披了件警察给的大衣,忍着风寒露重不眠不休的苦楚,跟着几个警察往上登山搜索柳行风的下落。
毕竟柳行风不是那种具有非常鲜明外貌特征的帅哥,警察单凭高中毕业的照片辨认有些难度,所以要有柳行风同班同学跟着,谢婳以及318寝室的三个都主动要求警方带上他们,谢婳、李藏舟、徐南山往北,陈经纬往南。
谢婳根本忘记了伤心,只想着柳行风会平安无事,会好好的蹦出来站在她面前笑,会写诗填词然后掏出打火机付诸一炬。谢婳忍不住鼻子发酸,两行热泪怔怔流下,她伸臂擦去眼泪,双脚明明早已经累得不能再动,但还是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
一阵冷风吹来,谢婳只觉头重脚轻,忽然一双粗糙大手扶住她后背,她转过头来想说谢谢,话还没出口,身子就陡然一轻,被那人倒背起来,如风驰电掣,眼前景色仿佛飞一般逝去。谢婳昏昏沉沉,模糊觉得自己似乎在往山下走,她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通往山顶的小路,努力吐出模糊地几个字眼,可警察们还在专心致志的搜索草丛,男生中仅剩的李藏舟和徐南山在不停的轮流拨柳行风电话号码,大家都好认真地在找他啊,谢婳仿佛彻底置身事外,呆呆的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而自己却越走越远。
她偶然瞥见刚才被荆棘划伤的手臂,鲜血凝聚指尖,缓缓滴落,脑中忽然跳出一句她从来没注意过的话: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
柳行风大步流星的下山,他内力已经有一定火候,加上白云山也不算险峻,所以奔走如飞而内息愈旺。当然,倘若是华山这等险峰绝壁,武功稍差一些的人就登不上去,柳行风也只能望山兴叹。
一路往宾馆奔去,柳行风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竟然是李藏舟的电话。
李藏舟这边从来就没停止过给他拨打电话,这次真的让人喜极而泣,李藏舟小心翼翼的道:“喂?”听到柳行风声音之后,这条老狼展开天狼啸月绝学:“你他妈一晚上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一晚上?妈的,有杀手要杀你,你知不知道?在哪里?快他妈给我过来!”
一干警察面面相觑,随即大松一口气,这次行动本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毕竟牵扯到浙江省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虽然不是顶头上司,发起飙来也能要人老命。
柳行风被李藏舟一通乱嚎吼得莫名其妙:“我昨晚在山顶上睡了一觉,你们找我干吗?杀手杀我?呵呵…或许吧…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前几天才遭受到杀手袭击,柳行风对李藏舟这话倒不感觉到突兀,只是在想,李藏舟这厮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他。
见李藏舟又要大吼一通出怨气,徐南山连忙抢过手机,说:“我们在公园西北方向,你快过来。”
柳行风“哦”了一声,徐南山又问道:“昨晚没出事吧?”柳行风道:“没,谁告诉你们有杀手要来杀我的?”徐南山意味深长的道:“是你那位杨淼小姐,人家每天问你在不在线好几遍,都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叫郑鹤的什么人雇了杀手来杀你,可你貌似很久都不上q了。哦,对了,咱们班人找你一晚上,现在很多人撑不住回去了,男生里我、老李和老痿还在,女生么,就只剩谢婳一个了。”柳行风步子一顿,脸上露出极不自然地神色,嘴里只说:“我马上到。”
警方也在联系负责人说找到柳行风,平安无事。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竟然没人注意到谢婳的失踪。
负责这次行动的警官叫做贺洪韬,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明显是处级以上的干部,他神色和蔼笑眯眯地与柳行风说着话,大抵是去某某区公安局坐坐,以求解决安全问题云云。
柳行风嘴巴不笨,但哪里拗得过久历宦海的贺洪韬?三言两语就被对方拿话僵住,无可奈何的下山。这次篝火晚会闹得不欢而散,罪魁祸首大概是柳行风,班上人听到这小子大晚上爬到山巅乘风睡觉,自己却找了大半个晚上心急如焚,而那小子甚至连感冒都没得一个。有公安局的庇护,料想柳行风不会出事,大家心里大石落下,怨念却滔天崛起,东一嘴西一舌的大骂,负心薄幸有之,不讲义气有之,总之名声是全臭了。
在柳行风要被带上车之前,李藏舟发现谢婳不见了,急红了眼,猛嚎一嗓子,四十个人神经又一下子绷紧,奶奶的,这年头怎么大家都玩失踪?
实在是找不动了,于是又得找警察叔叔,柳行风怔忡之下也决定留下,任贺洪韬怎么鼓动如簧之舌劝说也是不肯离去,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想到谢婳一个女孩家在树林里,蛇虫鼠蚁荆棘丛生,万一给伤到哪里,那这辈子自己绝对睡不踏实了。
见柳行风跳下车子,贺洪韬皱眉道:“柳同学,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柳行风摇了摇头,道:“她为了找我,从昨晚九点撑到现在,我……”说到这里,他也不知还要说什么好,一转身,掉头就走。
贺洪韬长叹一声,下令警察分头跟上。
隐在某株大树上的中年男子眉头紧皱,摸着腰间那根莹莹软带,仰头喝了一口酒。
他嗅出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ps:下周三江,弟兄们可以点开起点右上角“三江”,去投个票票支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