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炜在美国学过射击,有自幼修炼太祖长拳淬炼出来的底子,上手很快,在他那个圈子里号称神枪手,多少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心里暗自比较,以自己不俗的武功修为配上现代化武器,能不能挡过那个老人雷霆一击?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美国将军的头颅和陈赓大帅的褒扬绝对证明了此人比他还要精通枪械,虎爷无犬孙,无论柳行风是不是虚张声势,他都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他守在这条必经之路,手里紧握着美国读博士时捣鼓回来的M1911。中国在军火方面把关还是很严的,随便抓出某某就能掏出把冲锋枪狂轰乱炸,那是拍电影。
六个赵家年轻弟子分别持枪,守住四面八方。
赵宗炜十分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江浩然,他们会按照原定计划,等柳行风走远再突然偷袭,说不定就能拿下他。
那个美国杂种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告诉柳行风这么多事?当时的他和死党李毅都觉得要抓狂了。
后来见到这个神龟传人也不过如此,连这个二流混血都打不过,李毅于是就鼓动如簧之舌,让哥们下去刷一手太祖长拳。
赵宗炜当时得意洋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会被李毅那王八蛋鼓动?自己不是一向很沉稳么?江浩然,江浩然,你个美国杂种死定了!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浑人几乎打赢柳行风,他是不会从隐身之地出来逞威风的。身为主将,决不能轻动,这些道理都懂,怎么事到临头就没把握好呢?
发克!发克!
这次赵家遍邀好手,来找柳家麻烦,最后却闹得个落荒而逃,赵宗炜的责任不可谓不大。他们赵家是领头人,如果他很坚挺的没被李毅所动摇,他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这个脸。可柳行风当时的手段太过骇人,又有个大高手在后坐镇,谁敢妄动?赵苍然一甲子功力也才是九四“龙跃于渊”巅峰,柳行风才多大啊?就算是爷爷牛叉,孙子也不该牛逼到这个地步啊。
赵宗炜不是怕输,更不怕死,他和一干铁杆哥们吹嘘他的太祖长拳练到了“见龙在田”的境界,四十岁前绝对能突破九三“君子”之境,可谁料到柳行风年纪轻轻,竟然就达到这个境界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失态在所难免,大家一看赵宗炜都这样了,又听说大高手在堂内恭候,一下子都如惊弓之鸟飞也似的逃走。
现在赵宗炜越想就越觉得柳行风可怕,先和江浩然比试,装作不分伯仲的模样,借这个浑人之手引出自己,然后不动声色的立威。这与赵苍然口中那人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天色将黑。
一袭艳丽耀眼的大红色晃过,赵宗炜一惊:“谁?”抬手就是极为犀利的崩劲,来人身形微晃,伸手一点。
赵宗炜颔下3厘米处中指,奇痛入骨,却竟然哼不出声来,气血陡然一滞,就这么仰天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浑身再无半点可动之处,就是开口说话发出声音也不行。
连对手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憋屈是赵宗炜心里唯一的感觉。
这是点穴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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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柳行风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旗袍裹身烟视媚行的女人,全身曲线玲珑,堪称尤物。女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却紧紧盯着柳行风,又是爱怜又是怨恨,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孩子,你爷爷呢?”女人媚惑众生的一笑。
柳行风坐在大槐树荫底下,神情淡定,他略微打量了下这个女子,绝对符合中国最传统的审美标准,一颦一笑媚态毕露,又有三分像那粉面含春威不露的王熙凤,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藏而不露的锋利气质。
“敝祖父在堂内恭候大驾。”柳行风真没料到会有人看破他缓兵之计,手心出汗,回了一句。“只要再有一天时间,给我一天!”柳行风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透不过气来。
“你爷爷果然没到。”女人轻声道:“你这孩子也真大胆,没有柳前辈庇护也敢擅自闯入京城…你莫非不知道,每天起码有八九个顶尖的私家侦探盯紧你们一家?”
柳行风淡淡道:“我祖父到或没到,你进去一看便知。”他手心全是汗渍,略微领悟望气之术的双眼看出这个女人绝非简单人物。加之魏长卿说这女人有着极为深厚的养气功夫,比上午见到的赵宗炜,或是火车上见到的那个背着蛇皮袋的老人,都要厉害的多,绝对臻至第一流的境界。魏长卿一双太虚之眼被柳行风躯体所限,很难窥测出她武功修为,只知道起码是练内脏的大高手。
“不必。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世人只知神龟喜好玩弄玄虚,诸般花巧层出不穷,在人眼花缭乱之余发出致命一击。我却懂他孤身一人深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女人一步一步走上前,神情淡漠。
柳行风一怔,心念电转后猛地跃起,居高临下的推出一掌,如虎之跃,如豹之扑,内劲十足。女人脸泛微笑,脚步一顿,袅袅婷婷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待得柳行风掌风及体,才稍稍侧过肩膀,身子微微后仰,然后顺势抬起右手,两根手指夹紧一截锋利刀片,无声无息地架在柳行风颈部动脉之上。
自始至终,她的脚步都没有挪上一挪。
从来没有如此临近死亡,柳行风觉得这个女人着实太恐怖。
噗。
一声轻响,柳行风脖子被划破一点皮肉,鲜血流出。
他镇定如恒,目光冷冷的望着这个极具女性阴柔特色,出手却如羚羊挂角妙到巅峰的女人,心里的震惊、害怕、疑虑糅杂成一团,脸上却不露半分恐惧之色。
旗袍裹身的女人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武功真差劲。连你爷爷的半成本事都没有,却偏偏能惊走大批世家子弟,心思机巧也算难得了。”女人漂亮的鹅蛋脸上有两分恍惚,但只是一晃就过。
柳行风死死盯住她,不敢妄动,吐出四个字:“我爷爷呢?”
女人脸上有挣扎之色,听到这句,终是轻轻叹道:“我们从来都以为他还活着,可孙子遭受如此大难却还不现身,怕是已经死了。”
柳行风不屑冷笑道:“死?”
“他今年都八十三岁了,为什么不能死?”女人浅浅笑道,眼角稍稍露出淡淡的鱼尾纹,她夹紧刀片的右手缓缓放下,抬头望了望天,然后眉头一皱,喃喃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待会听我安排,我带你出北京。”
“你带我出京?为什么?”柳行风惊诧交集,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女人,但对方举手之间便能击杀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人眼神忽然空洞起来,神色又温柔又缠mian,她瞥了一眼高悬正厅的龙争虎斗图,然后似留恋似痛恨的望着这株参天大树,轻轻道:“因为这个地方,叫做萼绿华堂。”
萼绿华堂。
嗖。
柳行风手臂一紧,感觉腾云驾雾般飞起,慌忙运起丹田之气,尽力以太极一脉身法跟上步伐。
胡同口的赵宗炜竭力运劲冲穴,能有这种点穴功夫的,在北京绝对算是第一流人物,赵家的太祖长拳不是没有这类功夫,可就算是赵苍然,也只能以拳头击打穴位,指力练到这个份上,莫非是韩凤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宗炜咬牙切齿。
女人拉着柳行风一阵风也似的掠过,赵宗炜好容易冲开穴道,正好晚7点整,他气得怒发冲冠,拔腿狂追,却再看不见半点踪影。
在某间阴暗的停车场里,柳行风上了一辆黑色的老式劳斯莱斯,一路直奔飞机场。
这个时候,在柳家老宅院里,一个黑衣劲装的老头寻遍老宅而无所得,红了双眼,仰天长啸,啸声说不出的凄厉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