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想起的其实是韩离的披风。那披风还挂在文德桥的栏杆上,她之前彻底忘了!
算了,重锦安慰自己,反正他也不缺一件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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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章,昨天竟然漏两句~果然没有留言我都迷糊了。
七夕过后的早晨,阳光明媚。
昨日夜游的公子们大都还宿醉未醒,韩离已早早起来,让人给昨夜同游的沈家三位公子准备厚礼,以答谢他们的热情款待。
到了中午,三件礼物俱都已经准备妥当,一是名马,一是珍器,还有一件是以象牙雕的精致画舫,三件礼物都是根据沈家三个公子各自的喜好特意挑选的。韩离在接受重彦邀请的时候,已特意差人去打听了一番。
不过是一夜同游,其实他犯不着送这些贵重的东西。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其所有有目的的行为,无非都是因为一个“利”字。韩离此番来到金陵,所作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韩家的生意。他接触重彦,主要目的就是想要通过他结识沈家的公子,没想到的是,事情进展竟比他料想的还要顺利。
这个七夕节来得很逢时,重彦也很主动。
午膳过后,三件礼物被准时送到了沈家,还有一张韩离的谢贴。谢贴中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天空海阔萍水相逢的缘分和他身在异乡却受到友好款待的谢意,此外他还真诚地希望他们收下礼物,以成全他的心意。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沈家三位公子才用了膳,就收到这样一份大礼,不得不说是个惊喜。
再至次日中午,沈家的回帖便已送回韩离手里,说是三位公子很喜欢韩离送的礼物,但他显然还是太客气了些,这样倒叫他们难为了。为了答谢韩离送的贵重礼物,他们希望能邀请他到府上一聚,也让他这晋地来的友人参观参观金陵的园子,感受一下异乡的特色风景。
面对韩家这样的豪商,沈家向来是愿意纡尊降贵地结交的,这一回也不例外。
三份厚礼换国公府一日游,韩离知道,赚的是自己。
谢礼在被送进沈府的时候被沈安姝瞧见了。她一打听知道礼是韩离送的,心下便有些说不上来的雀跃,忙忙去了其兄长的屋里,后来又听她兄长说韩离实在是大方又客气的人,想邀请韩离到家里来做客,她在一旁听得暗自欢喜,亦不停附和道好,这样便有了韩离今日收到的这封回帖。
韩离收好回帖,打算明日再给沈府回复。
能到沈府赴宴,虽然于他来说是正中下怀,但他还是得做出一副推辞掉其他的安排,百忙之中抽空登门的模样。沈家是官,他是商,尊卑一目了然。但是一请就去,未免会让人把韩家的底蕴看低了,这样不利于他与沈家日后的来往。
绸缪好沈家的事,韩离又想到了重彦,正所谓饮水要思源,他还得感谢重彦。
可是对待重彦又不能像对待沈家公子一样,重彦不是贪财之人,财物未必对他的胃口,相反还会使两人间的友情显得生分了,所以韩离打算亲自到街上走走,为他挑选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用心。
顺便,他还得再找找琴台街上的冯掌柜,跟他谈一谈海上贸易的事。眼下东瀛、高丽等国对本国的丝绸及铁需求旺盛,正是有利可图。只不过韩家并未从事过海上贸易,这些事情他还得好好谋划。
临出门前,伺候他起居的家仆随口嘟囔了一句:“昨日也不知是谁陪着爷出去的,爷的披风都没带回来。”
披风?
韩离怔了怔,想起了重锦。他倒差点忘了,这丫头还欠他一件披风呢。
他笑了笑,“被人借去了。”
“什么人会借爷的披风?”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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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韩离到沈家赴宴。
赴宴时,他又带了一份厚礼,是给沈老爷沈宗禹的。
沈家三位公子带他参观了国公府,最后才到了宴席所设之处——一个安静雅致的亭子里。
那亭子坐落在水面上,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后面又有曲折板桥暗接。池面上有青莲,水中有五颜六色的七尾金鱼,岸边栽有细竹和杨柳,春天的时候可在亭中观柳絮轻飞。
沈家公子向韩离介绍,这是近些年金陵时兴的园中水榭,极受金陵人的喜爱,晋地水少,用这么大一片水来盖亭子,想来是极少的。
韩离点头迎合他们,只连连答是。
席上沈家几位公子热情地款待韩离,美酒佳肴摆了一桌,又叫来乐师奏乐助兴。因为女子不便参与,沈安姝虽有心要见韩离,但碍于规矩只能装作偶然路过,远远地看了几眼,说不上话。
席间韩离让人搬上给沈老爷的礼物,红绸子一揭开,沈家的人都看呆了,竟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八仙拜寿奇石。这块石头长约六尺,其上的纹路是被瀑布千万年冲刷而自然形成,神奇的是石上的纹路就像八仙拜寿,正中一颗仙桃分外逼真。
这么大而完整的奇石极为罕见,饶是连见惯了珍奇事物的沈家也惊叹连连。
韩离对他送出的礼物向来只有挑剔的,可对于这块石头,他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沈老爷沈宗禹是极为爱石之人。
沈家这些公子见多了旁人对他们阿谀逢迎,便也以为韩离跟其他人一样,无非是想攀附他们家的权势,又或是想与他们家联姻。可他们错了,沈家虽是世家公爵,但韩离的最终目的并不在他们沈家。
几位公子看得啧啧称奇,自然又是连连道谢,说是沈老爷外出并不在府中,否则定会当面道谢。
韩离笑笑。不多时,他就以生意繁忙为由告辞了,走的时候穿过游廊,在廊下遇到了沈安姝。
沈安姝今日是尽心打扮了的,一袭略紧身的衫裙将她的好身段凸显了出来,一张脸精心搽了几层的脂粉。转角处,她假装没有看到韩离,本想与他来个蓦然相遇近在咫尺,可惜韩离不知怎的忽然停了一下,然后便看见直奔自己而来的沈安姝。
他冲她笑笑,比了个手势,“姑娘先请。”
沈安姝盈盈一笑,微微点头道:“韩公子来了。”
“承蒙贵府款待,这便要走了。”韩离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好香。
她看出他已嗅到香气,便故意又离他近了一点,微微仰起头,漏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一双唇红艳艳的,“可是府里的菜肴不合公子胃口么?”
韩离顺她的意看着她的唇和颈,眸光微微有些荡漾,“不是,贵府的美味十分可口。”这话说的颇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
他的一双眼看得沈安姝小鹿乱撞,“那又是为何这么早就离去?”
“妹妹,韩公子还有些事。你且自己玩去罢。”一旁的沈三公子道。
沈安姝本来拼命想找话说,可自己哥哥却把她的嘴堵上了,只好怏怏作罢,“那……韩公子慢走。”
韩离点头行礼,“告辞。”
转过身后,他趁沈家公子没有在意,回过头朝沈安姝眨了下眼。
沈安姝自是看到了这一眨眼,心下登时喜悦泛滥。她就知道,像她这么出色的女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这个韩离肯定也不例外。
上了马车后,韩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安姝身上浓郁的香气差点让他忍不住打喷嚏,他这一路忍得好辛苦。
唉,人长的是不差的,何必要用这么浓的香。
*
韩家此前并未在金陵购置产业,所以到了金陵后,韩离便买了一处宅邸,算是他在金陵的家。
宅子很大,也很雅致,满院子都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也有假山奇石和小桥流水,是金陵典型的宅院模样,与晋地的建式颇为不同。整个宅子很阔气,该有的都有了,就是住的人不多,只韩离自己和一些仆人。他喜欢安静,便是连仆人也不多。
宅子大,人少,再加上他时常留宿撷芳楼,这家就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从几天前开始,这个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因为家里迎来了两位新客。
她们是韩离的姨母和表妹。
韩离的母亲出身自寻常人家,且过世得早,这位来金陵投奔她的姨母郭氏是她的妹妹。郭氏出身不高,嫁的也是普通人。
韩离与他的姨母其实不算亲,她不住在晋地,所以双方的来往也很少。在韩离十岁以前,这位姨母从来也没出现过。
在他母亲过世后,郭氏到晋地找过韩离几次,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十年来,韩离没少周济郭氏,她用他给的银子换了间大宅子,还买了一间客栈和一间酒馆做营生。
数月前,郭氏的夫家过世了,她听说韩离到了金陵,便卖掉了宅子、客栈和酒馆,带着唯一的女儿来投奔了韩离,说是在金陵,韩离其实还有个舅舅,与她已失散了多年,她到金陵是来寻亲的。
就在七夕节前的两天,母女二人背着小包袱找到了韩离。
韩家,正堂。
韩离自沈府回到家,刚坐着休息了一会,准备等下人来回禀生意上的事,郭氏的女儿许青婉来了。
她端来了一碗甘草橘枣汤,用帕子仔细擦掉碗外边一点点水气,捧到他面前柔声道:“表哥连日为生意操劳,我熬了一碗甘草橘枣汤,可以清暑益气,表哥趁热喝吧。”
许青婉今年十六岁,生得一副柔弱纤细的小鸟依人之态,一双眼睛如小鹿一般,声音轻轻细细的,看上去温柔可人,浑身洋溢着属于女人的美好品质。
在她到金陵之前,韩离只见过许青婉一次,那个时候她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有个表妹,这个表妹看起来挺乖巧的,并不像她母亲那般势利,她说话细声细气的,偶尔一两句话倒也显得很通事理。
住到韩离的家里后,许青婉自己揽起了一些洗衣做饭的活来干,韩离几次交待过不必,但她依然坚持那么做。
他看她一眼,接过了橘枣汤,“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