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天魔舞,红绡不知数。此言绝非虚语,心月狐的身影未出,李、郭两人便已急忙将目光转向高台,不见半分的迟疑。
一声高昂的琵琶声骤然响起,如珠落玉盘。继而,音调猛然一收,飞瀑直落三千尺,余音未绝,音调业转为琵琶特有的幽怨。
烛光猛然一暗,众人再度开眼看时,心月狐已然伸直了双手,昂然立在了碧玉莲台之内。皓腕如雪,一串金铃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鼓声突起,心月狐身形一颤,雪白的衣袍如波浪般震动,众人的目光不由的为她缓缓跪倒的身影所吸引。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却叫众生沉迷。
啪的一声,心月狐一鼓掌,手腕上的金铃出悦耳的叮铃声,众人的心不由的一震,随即,琵琶声再度扬起,配合着鼓音,心月狐在碧玉莲台上辗转腾挪,在区区方寸之地,展现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风采和魔力。
众人如痴如醉,似是入魔了一般。
唐城心中泛起了阵阵的惊涛骇浪,这少女的舞姿竟能引动他祖窍中舍利海波澜渐生,这必然是某种精神攻击的术法。只是唐城见识也浅,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来路。
簪花楼外,挂着青葫芦的肮脏道人淡淡的笑着,仰头望月,自言自语的道:“消失了几千年的天魔舞如今现身中土,难道天要变了么?”
唐城对面的一处包厢内,唐非凡和张师兄两人正恭敬的站在一位白袍青年身后,那人轻轻的击着节拍,和着心月狐的舞蹈。
那人随意的开口说道:“张元,你的任务,李师叔说清楚了么?”
张元弯腰赔笑道:“贺师兄,师尊让我来,一切听您的吩咐!”那所谓的贺师兄本名贺长缨,是楼观道的真传弟子之一。贺师兄出山在大唐朝任职国师,深得皇帝的宠信,这一次挑选僧官的举动,就是楼观道试探佛道两门的举动。
中土佛道两门,一直相安无事,但这些年来,还真道展极为迅猛,威胁到了楼观道中土第一道门的地位。而第一佛宗那烂陀寺封闭山门已有四百年,净土宗及普度禅宗难以与楼观道争锋。这般情形下,楼观道做出这个决定,就是为了限制其余仙门在世俗的各种产业。
贺长缨满意的一笑,道:“下方那女子元阴充足,正合擒来给皇上练功,将他伺候好了,你那僧官的地位才会稳固,懂吗?”
张元急忙道:“我这就去擒她。”他正要动身,唐非凡忽然劝道:“这女子身份不凡,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动手是否有所不妥?还请两位师兄仔细考量!”
张元看向贺长缨,犹豫起来。贺长缨冷笑一声,目光如剑,盯着唐非凡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仿佛被一头蛮荒巨兽的瞳孔盯着,唐非凡头皮麻,背后生出阵阵冷汗,紧张之极,张元出言转圜道:“这是唐师弟,外门弟子,办事很是伶俐!”
贺长缨脸色稍稍一缓,道:“鼠目寸光,凭我们楼观道的威名,谁敢阻拦?既然你也是楼观道的弟子,此事就交给你办理好了!”
“记得,不要坠了我们楼观道的盛名!”
唐非凡凛然称是。此刻他心中激动之极,只需要将此事办妥,他在贺长缨心目中便有了名号,日后自然是好处多多。至于心月狐以后会怎样,那和他唐非凡毫无关系。心中甚美,唐非凡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他纵身跃下二楼的包厢,一道暗黄色的剑光绕体而飞,带着唐非凡落在高台之上。
尚未落足,唐非凡便厉声喝道:“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声如雷震,只见整个簪花楼簌簌作响,一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家伙,甚至立刻晕倒在地。
李適之、郭震二人绕是身强体壮,也被震的头晕眼花,脸色苍白。唐城蓦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唐非凡,心中激荡非常。
古语有云,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人生四大快事,唐城偶遇唐非凡,倒不是高兴遇见这个家伙,而是可以从他的口中得知故乡的消息。
正因太过兴奋,唐城将唐非凡手中的飞剑都已经忘怀,他猛然冲了出去,单手一撑从楼上跳了下来。
而此时,心月狐立足碧玉莲台,双手背后,十指交叉,轻轻的弯腰俯视着唐非凡,娇媚的一笑,若百花齐放,柔声问道:“奴家怎样妖孽了?”
唐非凡盯着心月狐的眼睛,只觉得深邃无比,宛若暗夜中的一点明灯,心中即欢喜,又迷茫,身体不由自主的上前走去。
唐城利索的登上高台,扯住了茫然唐非凡,兴奋的叫道:“数年未见,非凡你竟成了修士,不知最近回过故乡吗?”
“不久前,我才从家乡出来。”唐非凡回答的甚是机械,好似提线的木偶一般。
“我父母可安好吗?”
“我父母?”唐非凡茫然无措
“我,唐城的父母。”
“那对儿老梆子,嘿嘿,我骗他们说你死了,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怎么伤心呢?”唐非凡说起来,甚是得意,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唐城听的怒极而笑,扬手一个耳光,让唐非凡整个的飞了起来,半口牙齿掉了个精光,一口浓郁的鲜血铺陈在簪花楼的白檀地板上,鲜明无比。
这一巴掌立刻将唐非凡打的清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脑袋,随即恐惧异常的盯着心月狐。这小女子竟然在一句话的功夫里,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抵抗,甚至,唐非凡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不知道。
想到自己还有两个硬手做后盾,唐非凡强打精神,放出自己的飞剑,尺许长的飞剑呈淡黄色,剑身上放着淡淡的毫光,两边尖尖如韭叶一般细长。
“妖孽,楼观道弟子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仰伏天诛!”本来气势十足的话,可他掉了半口牙齿后,变得口齿不清,连那些观舞的普通人都笑出声来。
堂堂楼观道仙门弟子,如今竟成了众人的笑柄,连贺长缨也觉得脸色无光,张元的脸上仿佛开了酱油铺,阵红阵绿的,变的精彩之极。
贺长缨冷冷的道:“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小丑。”鉴于两者之间宛若天堑一般的地位差距,贺长缨这一句话便决定了唐非凡在楼观道暗淡无比的未来。
张元脸上无光,更是迁怒与唐非凡,他御剑而起,从包厢中飘然而出。这时,楼下的心月狐负手在碧玉莲台上渡了两步,饶有兴致的盯着唐城,却对话的唐非凡眼尾都不扫上一眼。
唐非凡想要放出飞剑,却又患得患失,犹豫不决,此时,张元闪电般从楼上飘落,唐非凡脸色一喜,急忙满脸堆笑的上前。
看着唐非凡脸上鲜明无比的掌印,张元心中一阵厌恶,扬手又是一个重重的耳光,喝道:“没用的东西!”
收拾完唐非凡,张元双目凌厉无比的盯着唐城和心月狐,缓缓的道:“我楼观道的弟子不是谁都能折辱的!现在跟我返回宗门,听候处置!”
心月狐小吃了一惊,双手捧心,金色的铃铛叮铃作响,娇怯怯的问道:“不知仙长要怎样处置狐儿?”
“皇帝老儿正缺鼎炉,你正好合用。不过要等道爷我采了你的真阴之后,再给皇帝老儿尝一尝我的洗脚水!”这话说的要多粗俗,便有多粗俗,心月狐脸上怒色一闪,随即便有言笑晏晏起来。
能进簪花楼赏玩之人,非福即贵,张元此话出口,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那些为官之人纷纷喝骂,表现自己对皇帝无与伦比的忠诚。
包厢内的贺长缨觉得有些不对,张元无论如何不该如此不济,此女定有古怪,他昂然起身,走到雕琢着千层菊图案的围栏边缘,轻轻的拍了一下,冷冷的喝道:“妖女胆敢如此戏弄本宗弟子,着实该杀!”
话音一落,只见一道赤红流火的雷光应声而起,一个转折,凌空劈向心月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