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去，喜气还在。
凌然比大家更多了一层喜气。他跟着妻子进家门，衣服没换下，就把自己撂到沙发上。
“哈哈，机会终于来了。”
这要在平时，凌然是不会这样的。进门，必须先换鞋，再把在外面穿的衣服换成居家服，然后，才可以坐到沙发上。
今天，他破例了。
也是，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
辞职报告放到一把手段正的面前，当时，那个潇洒劲，就像是拍了一张银行的大额支票。
对，小人物手持大额支票的得瑟劲，难以言表啊。
一把手就像收到了一张银行的大额支票，也是笑容满脸。
也是没办法啊，这个一把手现在也是穷啊。
企业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企业里的机关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五千人的企业管理人员有四百多人。接手这个烂摊子才两个月的一把手，成了一个维持会长。
一把手不甘心就这样下去，他想重整企业。想来想去的，认为他最要好的朋友可以起一个带头作用，离开企业，自主创业什么的。或许，机构臃肿的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一把手段正，就和哥们凌然谈心了，说了自己的设想。
凌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是好事啊。他内心的蠢蠢欲动，已经好久了。工商联那边的人找他几回了，希望他把记者站组建起来。
圈内人都知道，这年头，记者站很来钱的。
只是，凌然不好辞职。之前，前任的一把手对他信任多多。之后继任的这个一把手段正，多年的哥们关系，接了前任的一副担子，当上了一把手，这个时候，凌然还是不好辞职。
可是呢，有赚钱的机会，却不能去把握，他的心里，可是痒痒到不行了。
现在，一把手希望凌然起一个带头作用，离开机关最好走出去，帮助企业裁员减负。
这就是两好了。那边锅破了要找补锅匠，这边的补锅匠在寻找破锅。
凌然没有多想，也不用多想，就写了辞职报告，拍到一把手的面前。这前后，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吧。这事，就定下了。
剩下的，就是走流程。毕竟，凌然是一个中层，需要决策层会议上形成一个决定。
一把手可是给了凌然一个承诺，“你这个事，我要在企业里大张旗鼓的宣传，号召大家向你学习，主动站出来，为企业排忧解难。”
凌然可是笑到嘴巴都合不拢了。工商联那边的事，可以落实了，企业这边，还落得了一个好口碑。
“太好了。”刚刚在沙发上说机会来了的凌然，这时，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座机前，给工商联主委打电话。
电话那头接听电话的人，是工商联的主任委员，姓姜，相当于局长县长的，简称姜主委。姜主委听到凌然有了决定，大呼要请客。
从电话里的声音就能听出，姜主任实在是高兴啊。既可以弄一个来钱的实体，又可以看成一个政绩。
凌然说：“今天？现在？就免了吧。”
姜主委说：“那就改日吧。明天一早，我就带秘书去省里，把记者站的事办下来。”
“一言为定。”凌然挂断电话后，美滋滋的，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双手搓着，大有摩拳擦掌的味道。
听见凌然的一个响指声，妻子颜暮雪的脸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开心。她的眉宇紧锁，脸上就像是落满了霜，这就给漂亮的面孔减分了。
有人开玩笑，说女人的胸怀比男人的大。其实，遇事后，尤其不是一般的事，气量非常小。
凌然的手指点了颜暮雪，说：“你呀，你呀，还是不相信我。”
颜暮雪说：“我觉得，风险太大了。本来，两个人拿工资。你这一辞职，生活的担子，全压在我肩膀上。我真的挑不动。我们两个大人，吃喝差点，也就算了。孩子怎么办？”
凌然说：“请相信我，不是无能之辈，能挣到钱的。极有可能，挣到几倍十几倍我现在的工资。”
颜暮雪盯着凌然，还想说什么的，开不了口。她知道凌然胸中憋了一股子劲，早就想离开企业。这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想挣第一的男人。
凌然被妻子盯来的目光弄的，有些别扭，就像要拂去面前的烟雾一样，说：“拜托，不要这样看我。”
颜暮雪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很大。你的几个同学，一直叫你老班长的。他们现在都混的不错。”
“你这话，就说错了。不是人家混的不错，是确实很好。都有自己的公司了。”
颜暮雪说：“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自己说的。说现在混的还不错。”
凌然笑着说：“人家那是自谦。不过呢，在学校时，他们一个个的，真的不怎么样，都很自卑。还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颜暮雪有了一个苦笑。她最清楚了，丈夫心有不甘，往日，不如他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混出个人模狗样了，他这个当年的学霸，却拿着一份饿不死的工资。
凌然说：“我就想啊，再不出来闯一闯，年龄渐长，机会就不多了。”
这时，有电话到家中的座机上来。
颜暮雪没有去接。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电话，基本上都是凌然的。企业效益大滑坡，各分厂小金库却不差，三天两头就要吃喝。
这个企业，是国有大型一档，五六千号人，现在叫股份公司，下面的分厂或子公司有二三十个，一个单位三天两头吃喝，到了凌然这里，就是天天有饭局了。
凌然是股份公司机关的，中层正职，平时会处人，关系在那，下面的吃喝都要拉上他，到了晚饭的饭点上，家中的电话就多起来。有时吃这一家的，不吃那一家的，还得罪人。
今天凌然接到的电话，不是叫他去吃饭，是公司副总谷海打来的。
“老兄。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啊。”谷海这是玩笑话了。
凌然知道谷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就哈哈了。
谷海说：“老段找我们几个，临时碰了头，说要好好的把你宣传一下，鼓励一下，影响更多的人。”
凌然也就一个哈哈了，说：“行啊。他老兄，这个事上，可是雷厉风行。”
谷海刚才还嬉笑的声音，突然就收敛了，说：“老兄。我劝你一句，现在，还没有到你去海边探潮的时候，就是要去，也轮不到你。老段这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到时，会把你抛海里，不管你的。”
凌然拿着话筒，点头。
妻子颜暮雪就站在凌然身边，谷海说的话，她全听见了。
谷海和凌然同天进这个企业，真正的哥们。外界以为，一把手段正对凌然不错，也像哥们似的，其实，凌然心里清楚，颜暮雪也知道，那只是貌似而已。段正的为人，鬼着呢。
既然谷海打来了这个电话，凌然也就不藏不掖的，说：“老兄。不瞒你说，我早有这个心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老段要我起一个带头作用。这也就是顺水推舟了。”
“这样啊。以前，没听你说过。”
“你知道我这个人，事情没有做，是不会提前说的。一旦说了，就肯定是要做了，而且，开弓箭，不回头。”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好再拦你了。不过，听我一句话，你不要辞职，先弄个停薪留职。留一手，比没有留的好。毕竟，商海无情，生意场上的那种险恶，我可是听说了不少。”
凌然说：“可是。我的辞职报告，已经交给了老段。”
谷海说：“这个，可以要回去的。你重新弄一个，辞职改成停薪留职。”
凌然说：“老段要我打的辞职报告。算了吧。斩断后路，才能一往无前。”
“你呀。怎么说你好。书呆子气又犯了，不是？”谷海顿了一下，说：“我怎么觉得，老段给你挖了一个坑。”
“不至于吧。好歹，我和他的关系，比一般人要铁吧。”
“你呀，你呀。好吧。说不动你。祝你一帆风顺吧。”
凌然刚才和谷海对话时，底气还是很足的。可在对方挂断电话后，他把话筒拿在手上，有一会，没有放下。话筒里传出“嘟嘟”的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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