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目]
直到吃完早饭,樊莹也没有出现。
秦舫要了第二碗豆浆。隔壁招牌准时落地,豆浆温温吞吞刚好入口。
她开始担心了。担心樊莹不会来。
电影主角拯救的是爱人、朋友和地球,她不知道她的定位在哪里。
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筷桶,弯腰去捡,有一支筷子像是宇宙飞船被发射一样,跃到她额头上。秦舫的动作凝固了,等了一会儿,没再有什么异动。店里的员工过来帮着一起收拾,她起身让到一边。
樊莹进来,秦舫第一眼没认出她。
她换了一套运动服,拎着一只摩托车头盔,粉的。印着一堆廉价爱心的那种。
樊莹的手指在头盔壳上哒哒敲着,她有点紧张,风风火火进门,木头人似的发了会儿呆,才看着秦舫说道:“我们去蟒山吧。”
说完将头盔塞到秦舫手里。
她就不觉得这么没头没脑会遭人拒绝?秦舫一面这么想,一面接着头盔,乖乖戴上了。
樊莹骑着一辆最普通的自行车,后座给秦舫放了一块垫子。
自行车行驶途中,秦舫不会上车。她一开始就坐在后座,樊莹吃力地扶着车身,一面抬起右腿绕过坐墩踩在车踏上。
车子蹬起来了,轻柔的气流就卷起秦舫额头前飘的几绺碎发。
秦舫大咧咧抱住樊莹的腰,樊莹身体一僵,脊背挺得像是用量角器量过。
秦舫说:“其实一开始我想去蟒山旁边的游乐场。”
樊莹迟了一秒,回过头看着她。眼中写的不是茫然,是伪装过后的茫然。
隐隐带着哀求。
樊莹早就发现她的“秘密”了,知道这个世上并不只有自己记得那些相同又不同的“今日”。
几次得知秦舫的死讯,樊莹已经承受不起。至于赴死的那个人有何感受,她根本不敢想。
秦舫轻描淡写揭开了她一直回避的问题。
轻快的旅途一下变得沉重。
樊莹紧紧捏着自行车把,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然后她艰难地说了“抱歉”。
她一个人放不下,飞蛾扑火想要挽回秦舫也就算了。
可她早就知道了。第二次回溯时秦舫的意有所指,到第三次,她已懂了。
“哎,你看!”秦舫一只手指向天空,有意无意打断了她酝酿剖白,“那团云,像不像是天梯?”
樊莹并没有找到秦舫指出的“天梯”,她偏着头,只拿余光旁观这个自己一眼喜欢上、刚才交往的女孩。
然后她听见秦舫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珍贵。”
“我一定会救下你。”
好像唯有这句话才配得上秦舫的表态。
她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上天给我机会,不会只让我见证情人死亡吧。”
樊莹还没有机会了解秦舫,秦舫显然也并不了解她。
路上停下来买饮料,秦舫径直往饮用水的货架走,而樊莹在门口的冰柜拿了两瓶红茶。
樊莹从车篮子里摸出来一只环保袋,四瓶水就将它装得鼓囊囊。
半个小时车程,换自行车就不知道要多久。
两个人闲聊时,樊莹明显感觉自己要更积极一些。从小学时代开始搜罗趣事,讲到头脑空空,反观秦舫,则鲜少提及自己。
“你……”
秦舫迷惑的模样,像是她压根没有来历。
鼓足勇气向秦舫邀约以前,樊莹只与秦舫擦过几回肩。后者行色匆匆,没什么表情,她却奇迹般脑补出轮回般的离合。
看一眼,就觉得这人将是自己的情人,心神荡漾,就如隔着遥遥时光得到前世鉴证。
少年人的喜欢更似孤勇,动了念头,就随心而发。从来也没想过,有一朝会后悔。
平安抵达蟒山脚下,在门**了一人十块的入场费。
秦舫主动牵过了樊莹的手,晃了晃彼此交握的手掌,她说:
“我应该是一个特效化妆师,从前在各个剧组轮流转的。可我记不太清了。”
“就好像我是假的,是人随口捏造的。”
“我记不起了。”我是谁。
这可比她的絮絮叨叨厉害多了。樊莹只当秦舫不愿意多谈自己的来历,递给秦舫一瓶矿泉水润嗓。冰凉的饮用从喉咙口滚过,就将那些说也说不清的言语击溃了。
[六周目]
秦舫一脚踏错几百阶阶梯滚了个遍。一滚又滚回了早餐店。
于她是一眨眼,于樊莹而言,又碍过了一晚。
见到樊莹,秦舫第一句话:“蟒山,还去吗?”
不去那处,换成别处,该倒的楣头总能撞上。
“去。”樊莹将粉色的头盔又塞给秦舫,说道:“还没上山顶呢。”
之前爬阶梯出了事,这回坐的缆车。上到山顶,漫眼的翠绿连绵,往另一面还能看到游乐场五颜六色的设施。
两个人没费体力上了山,还学着寥寥几个游客找了块扁平的山石坐着休息。秦舫比樊莹矮了一点,就倾着身子歪在樊莹身上。过了一会儿,她觉得秦舫这面人墙摇摇晃晃不太稳固,一仰头就抓到樊莹在小鸡啄米。
爬山没累到樊莹,那是什么累到她?
秦舫推了推半梦半醒的樊莹,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樊莹先将就用着。
天高地远,周围就几个磕碜石块,一块石碑。观景台有一圈栏杆,一对情侣拿它当布景疯狂自拍。
秦舫这时才想起来,她与樊莹从来没有合照。
举着手机,生硬地比了个剪刀手,她挪着手指按下快门。樊莹闻声睁开眼,照片里眼皮掀到一半。
“你偷拍我?”樊莹声音严肃,一股兴师问罪的嚣张。秦舫浑不在意,耸耸肩,“要不然,我抖抖腿把你撂下去?”
秦舫不配合,樊莹的独角戏就唱不下去了。她很快又放下那一点点架子,凑到秦舫身边,嗔怪道:“要拍就好好拍嘛。”
于是两人好好地摆拍了。秦舫的拍摄技巧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幸好两个人能用颜值撑起糟糕的构图。樊莹毫不嫌弃,要拿来当手机屏保,秦舫顺带就瞄到原来那一张。
秦舫的自拍。不,应该说是原身的自拍。樊莹从社交网站上存的,水印还没掉。
转头与樊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都笑了。要是能死的温和些,秦舫感觉就在这一日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
“我真嫉妒你。”
笑声里,掺了不大和谐的旁白。秦舫没问系统怎么突发的感慨,她屏息等着,等着它通知“死讯”。
这一等,耳边仅有风声——它真的只是要说那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感觉可以biu地写完→_→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