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一直是个很稳重的人,开始时,他并不知道叶信要带他去做什么,等离开光明山,一路向南,走出了七、八百里之后,到底忍不住向叶信询问,叶信没有隐瞒他,结果,墨衍一下子傻掉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墨衍一直坐立难安,象屁股底下着了火一样,而叶信在山顶盘坐,显得非常安静,墨衍一次次向他通报最新的消息,他只是点点头,并不作声。
转眼到了天明,墨衍凑到叶信身后,他的声音简直是在哀求:“老大,他们距离这里已经只有五百余里了。”
“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叶信终于睁开了眼睛。
“回去?我怎么回去?!”墨衍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我这样走,他们会杀了我的!!”
“按我说的去做。”叶信说道:“你小子越来越出息了是吧?连我的将令也敢不遵?”
“老大,你要想想清楚……”墨衍苦着脸:“我可帮不你,我的元脉受创很重,怎么也要再养几个月,否则根本没办法发动麒麟箭!”
“不需要,一群哀兵哀将而已。”叶信说道。
对这一点,墨衍没有反驳,因为他的妖眼看得很清楚,几乎所有光明山的修士,眉眼间都充满了哀痛、颓丧之色,甚至可以说他们已经接近崩溃了。
“去吧去吧。”叶信皱起眉。
墨衍见叶信已经不太高兴了,不敢再劝说,无可奈何的直起身,向着山下走去,他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可是叶信一点反应都没有,始终安静的盘坐在那里。
等到墨衍离开,叶信重新闭了双眼,像老僧坐枯禅一般,连气息都变得微不可闻了,山头一片寂静,只有后方卷动着的一面红色大旗在猎猎作响。
过了一个多小时,远方终于出现了一排排黑点,那是光明山的证道飞舟,虽然经历了一场殊死大战,但光明山的证道飞舟损失并不大,遥遥看过去,那种遮天蔽日的气势依旧非常惊人。
片刻,几艘游离在战阵外的证道飞舟率先看到了山顶飘荡的红色大旗,大旗写着一个叶字,他们本是负责侦查的,当然要过来看看究竟。
那几艘证道飞舟不敢过于靠近,在数百米开外的空盘旋了几圈,接着向回飞去。
时间不大,光明山的证道飞舟战群一片片向着这边掠来,它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接着向着两侧蔓延开,缓缓围住了叶信所坐的山头。
光明山的证道飞舟数量极多,层层叠叠,当它们把叶信团团围在当时,已彻底遮蔽了日光,让这座山头蓦然变得阴凉了,而无数修士散发出的气息亦如惊涛骇浪般接连卷来,所有的压力都凝注到了叶信身。
连那面猎猎作响的大旗都好似不敢再张扬了,慢慢垂落下来,不过,事实是因为这里已被无数证道飞舟围得水泄不通,流动在天地间的风儿亦被阻绝。
紧接着,几条人影跃离了证道飞舟,向着叶信这边落下。
叶信张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看到了三光,而三光却用一种充满警觉、紧张乃至愤怒的神色在打量着他,他当然知道三光是装的。
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那个沉默寡言、似乎背负着无穷压力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至少学会了伪装自己。
飞弋大光明和圆枢大光明在东极之地,浩歌大光明被杀,羽霄大光明失踪,仙剑大光明死于叶信之手,剩下的四位大光明都在这里,加灭绝圣子三光,一共五人。
无恙大光明和三光落在了叶信正前面,冰凌大光明落在了叶信左侧,云壁大光明落在了叶信右侧,煦风大光明落在了叶信后方,他们距离叶信差不多都有四、五十米,这种姿态所表达的东西很明显,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叶信活着离开。
“是叶太清吧?”前方无恙大光明的视线落在了那面红色大旗,他的样子要之前苍老了许多,连脊背都好像直不起来了,不过,从布满皱纹的眼缝,射出的精光恍若实质。
“也只能是我了,换成别人,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迎接前辈呢?”叶信淡淡说道。
几位大光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以前的叶信,最多算是光明山的仆从,哪怕已身为太清,仆从是仆从,没有谁会正眼相看,当然了,面子不会为难叶信,但他们聚在一起谈论叶信时,口气会显得很轻忽,如同谈论阿猫阿狗。
而现在的叶信,对他们来说已与魔鬼同列了,叶信攻击光明山时,因为人手有限,有不少光明山修士逃了出去,所以,几位大光明都知道,仙剑大光明已被叶信亲手斩杀。
而且,他们也询问过叶信与仙剑大光明交手的细节,自然清楚叶信那令天地变色的一刀有多么恐怖。
无恙大光明缓步走向叶信,距离叶信十米开外时,他停下脚步,慢悠悠坐在叶信对面:“叶太清能在这里等候老朽,让老朽不胜荣幸,只是不知道太清有何指教?!“
无恙大光明生一副苦相,加满脸如刀刻般密集的皱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得道的大修士,而是凡尘间劳作了一辈子,精力耗尽,垂垂等死的老人。
“我等在这里,一方面因为光明山是福地,我不想让光明山遭受战火洗劫。”叶信轻声漫语的说道:“另一方面呢……是有些事情想请前辈指点一二,如果等前辈到了光明山,恐怕见面要拼个你死我活了,没机会与前辈详谈。”
“你还想详谈……”无恙大光明笑了,他的笑声不太好听,笑容也不太好看,脸已松弛的皮肉在不停的抖动,给人一种马会脱落的感觉:“也罢,不知叶太清想问什么?”
“妖皇惊天到底留下了什么,会让前辈如此紧张?”叶信说道:“换个角度说,明佛到底想得到什么?”
无恙大光明的笑容陡然变得僵硬了,但脸的皱纹还在随着惯性抖动,他深深的看着叶信,良久,不答反问:“叶太清为何这么问?”
“很简单啊。”叶信笑了笑:“前辈坐镇光明山几百年,能让光明山一直保持蒸蒸日之势,很不简单,所以说,前辈肯定是常人难及的智者。”
“太清谬赞了。”无恙大光明冷冷说道。
“既然是智者,那不应该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叶信说道:“如果前辈一直在光明山,不要说几天前的叶信,算现在,算狄战、凤步若、聂乾元都愿意与我联手,我们也不可能撼动光明山的基业。”
叶信这是实话,光明山只剩一个仙剑大光明,都能把他逼得动用了寂灭刀,如果无恙大光明带着两、三个大光明留守,借助光明山的山门大阵之力,他们这一次必定要碰得头破血流。
叶信每说一句,无恙大光明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基业被毁,这种痛苦几乎要让他们发疯,能坐下来与叶信交谈,只是因为不清楚叶信到底想搞什么阴谋,而叶信又在他们已经碎掉的心狠狠插刀,使得无恙大光明已接近失去自控了。
“按理说,守住这片基业才是前辈最大的责任。”叶信缓缓说道:“放下一切,去与星殿决战……看样子前辈似乎没有别的选择,那么妖皇遗宝之内,应该有什么东西是明佛指定了的,而前辈又一直受到星殿牵制,无力探查宝庄,所以在看到这个彻底解决后顾之忧的机会时,才会带着光明山修士倾巢而出。”
“算真的有这个东西,算我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无恙大光明一字一句的说道:“叶太清,你还不清楚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麻烦?前辈是指明佛么?”叶信问道。
“你既然知道明佛,想来也应该知道明佛是明界之主!”无恙大光明长长叹了口气:“我实在是好,你到底是凭什么,敢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来挑衅明界的底线?!”
“凭什么……应该是凭着亲情吧!”叶信说道:“或者说,是你们先撕破了我的底线,那我顾不别的了,你们威胁到了我的至亲,我先夺了你们的狗命!何况我从来不怕麻烦,算有麻烦,你们的麻烦也我大,哈哈哈哈……光明山法阵的阵眼内,至少封印了二、三十个天族大能的元魂,不,我说错了,修为达到那种境界,应该叫元神。”
无恙大光明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原本张不开的眼缝也蓦然睁大。
“这些元神是从哪里来的?”叶信笑眯眯的说道:“你别告诉我他们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用自己最后的生机去温养日月匣。”
“你……知道……有日月匣?”无恙大光明用无艰涩的声音说道,他看到叶信时,原本还存着幻想,叶信等人只是攻占了光明山,但没办法深入阵眼,而叶信这些话,让他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