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心头狂跳,这家伙说话向来不会这么随意,估计是了解到了些什么,所以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延伸下去,便道:“我倒是有些奇怪,虽然人事权和常委会都是党委一把手所必须掌握的,但是作为政府一把手,也不至于一点力量都不想争取,今天你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啊。”
文立淡淡一笑:“动物园里有几只年轻的老虎,还有一只大老虎,可是年轻的老虎斗得比较厉害,完全不管大老虎,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小冬默然片刻,缓缓道:“跟一只病虎有什么好争的。”
文立笑道:“你很聪明。”
林小冬还没说话,文立又道:“他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在编排我?”
林小冬没有正面回答,也说了一个故事:“山里有一只老虎,一只狮子,都在为自己的统治力而相互争斗,可是旗鼓相当。山里还有一只豹子,老虎想让豹子帮助他,狮子也希望豹子能帮自己,你知道豹子说了什么吗?”
文立也沉默了片刻,道:“豹子说,不关我事。”
林小冬摇头道:“错了。”
文立道:“哦?”
“狗咬狗,一嘴毛。”
文立怒道:“你把我们形容成狗了。”
林小冬道:“没有啊,那是你自己想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们谁是虎,谁是狮。”
文立道:“豹子的话就是你的态度?”
林小冬道:“说句过份的话,你经历的事情太少,最起码比我少,我真的已经厌倦了那精力放在内耗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参与,你们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没意见,只不过别把我扯进去。你不觉得目前的沧州与文家陆家之争异曲同工吗?我特么就不明白了,你们打的头破血流,拼个你死我活,那是你们的事,关我特么屁事啊,最瞧不起你们这样的作派,要打就明火执仗地打,遮遮掩掩,拿一个第三方角力,特么有意思吗?”
文立从未见过林小冬爆粗口,更没见过林小冬发脾气,也是一怔,苦笑道:“如果把它比作一盘棋,身在棋盘子中的,谁又不是棋子?别说你,就算是我和高轩,不同样也是棋子吗?最终,这般棋上还能留下几枚棋子,又有谁能知道?”
林小冬又点上了一根烟,悠悠道:“你不觉得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吗?无论是高轩还是你,有能力造福一方吗?老话说得好,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你自己回头看看,你在沧州的这段时间里,为沧州带来了什么,为沧州百姓又带来了什么。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真的只想干点事情,哪怕是一点点的微末之事,哪怕只能给百姓带来一丁点儿的益处,那我也心安理得。我拜托你,我恳求你,好么?”
文立忽然笑了出来:“别搞得跟个怨妇一样,是的,我钻牛角类了,可是你不觉得你也钻入了牛角尖了吗?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样的官员,清官也好,贪官也罢,没有谁只想着自己,而不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水至清则无鱼,发展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已墨守成规,改革并不能一蹴而就,这是事实,也是规律。你的想法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是真在实施的过程中,就受不到一点掣肘吗?不错,我从京都到沧州来,经历就这么多,没你那么坎坷,可是那又怎么样,透过表面看本质,而本质就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没有人不以自我为中心。”
林小冬毫不退让道:“那你的中心是什么?”
文立缓缓道:“权力越大,成事的机率才越高。就以沧州为例,方春水是一把手,有一票否决权,我的决策他如果真的想否决,就凭这一点,他就是能否决掉的,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是不是比决策更重要?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就能造福百姓,用的不好,就会深信荼毒生灵。”
“你也不是没有权力,你是造福百姓了,还是荼毒生灵了?”林小冬淡淡道,“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我,因为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恰恰相反,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秤一秤自己的良心,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文立在试图触摸林小冬的内心深层,而林小冬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文立的底线,林小冬觉得很累,可是这种累他必须要经历,文立说得没错,是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就像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这个位置,林小冬一直悬而未定,已经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各种关系想得到这个位置,几位副局长之间又何尝不是在明争暗斗?
“小冬,虽然你是我的下属,也曾出过一些状况,但是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和了解,我知道你为官的原则,这一点我非常欣赏,也非常佩服。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我和你,不是敌人,是不是能做朋友,那就需要看机缘了。”文立似乎敞开了心扉。
林小冬道:“我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一直都会记着,谁做过什么,我心里有一本账,我未必睚眦必报,但有些事情,我永远无法释怀。”
文立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很多事情,都非本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小冬,希望你能理解。”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林小冬轻轻地掐灭了烟头道,“时候不早,散了吧。”
与文立的对话,林小冬并没有全部去回味,躺在床上,林小冬仍然在想着常委会上的事情,文立的态度显得极度诡异,那种与世无争的态度显然不是他的风格,而综合他所说的话——与一只病虎有什么好争的,看得出来,他的手里有掣肘方春水的杀手锏,由此也可见,他的心机很深,换了别人早就拿出来了,他偏偏按兵不动,由得方春水一马平川,那么,他在图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