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除从电脑前起身,小幅度伸展着躯体,转了个身,走向右侧的洗手间。
不一会儿传来“刺啦”一声冲厕的急流水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这套房子是杨曾的,几十平方米的家,杨曾和虞小除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同居。杨曾外出演出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整个空间就显得空旷,寂寥。
房子坐落于开发区外的一个老街道旁,离汉江大学15分钟的路程,两个十字路口,却和市郊隔空相望,就像干系不大的两个世界。
现在外面风很大。
屋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没有人知道它长在这里具体多少年了,只是苍劲的外表给人一种瘦削坚韧之感。此刻正在风中大幅度摇摆,发出呼呼的枝叶摩擦声,偶尔发出一两声“咯吱”。细细的风丝从没有关严的窗缝里漏了进来。
玩着玩着,虞小除忘了时间,继续右手操纵着游戏,左手按亮了手机。屏幕的背景是一个男孩温柔地笑着,显示时间23:29。玩最后一把。
这一天是202往前的平静岁月,往后岁月的匪夷所思,要被隔开了。
虞小除乘着复活的几十秒,起身准备拉上窗帘,随意往外瞧了一眼,路灯发着微弱的黄光,两侧黑咕隆咚的,只有孤独的斑马线横在马路中间,这边的人行道上倒映着摇曳的树影,和路灯下的板凳……
咦?板凳?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物件出现得太突兀,深夜路灯下不合时宜地放着个板凳。
虞小除几乎是本能地,视线又转回去瞥上了一眼。
没有。
她没有多想什么,当自己是盯电脑盯久了,老眼昏花,杨曾就经常吐槽她,靠电脑那么近,迟早要瞎掉。
坐下时,她的娜可露露正好复活。
“先打个蓝。”
第一波被对面反野,死了。这下终于她要拿到第一个蓝buff,上次死得有些窝囊的她还是有点担心对面的打野会突然蹦出来。等她有些着急忙慌准备按下惩戒时,电脑却卡机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一晃一晃的半丝血的蓝buff,不甘心地敲打着按键。
好不容易正常了。
蓝爸爸满血了,她掉了两格血。
叹了一口气,虞小除继续死磕。这次终于没出差错,成功把它收入囊中。
呦,这么早就在中路爆发了一波团战,她本来是不准备去的,但看了看地图,发现敌方射手血量不多,朝着发育路的方向很快消失在了地图上,虞小除就准备在河道的草丛里蹲一波。果然。粗心大意的后羿落入了她的手里。
大招飞起。
正准备一屁股坐下时。电脑又卡机了。
她的娜可露露和飞起的鸟,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半响。电脑屏幕突兀地响起:“干得漂亮!干得漂亮!”半秒后屏幕亮了,她不明不白死在龙坑里。尸体正被一头野兽踩踏着。
电脑屏幕上0-2-0。
虞小除点了“收到”“收到”
努了努嘴。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半局下来,她疯狂刷野,叠经济,抢龙,拉距离,轮番推塔,也算是积累了一波优势,正准备一举拿下对面的人头。
双方在敌方的红爸爸位置那里开了团战,她绕到后方,准备给敌人来个措手不及,直摘射手人头。
没想到诡异的事情又再次出现。
又是这个屁股没坐下去。
她拿起键盘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气呼呼地瞪着电脑屏幕。
“叮”一声,一封邮件被送了进来。
虞小除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右下角闪起的黄色小标识。“死吧。”
然后电脑屏幕又好了。这次队友不再狂发干得漂亮。而是直接开语音怼了。
“直接举报举报,一起举报娜可露露!”
她点开设置,把全部的语音关了。过来会儿实在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退出了游戏。
游戏声音戛然而止,世界瞬间就安静了,坐了会儿,她又按亮了手机,屏幕亮起,立马那个微笑着的少年就出来了,虞小除定定的看了几秒,心情稍微平了些。
拿起手机,拨通了杨曾的号码。
“我要买个新电脑!”
“买就买呗,不用汇报。”
“刚刚我打了把王者,卡得毫无人性,关键时刻就卡机,害得我被人开麦举报。”
“哥们,这么晚了你还在打游戏啊?”
“你要帮我出气!”
“把你那群队友打趴下,还是电脑砸了?”
虞小除顿了顿,又抬眼看了看那层厚厚的窗帘,脑海里闪过一个竹制的小凳子。
声音有些低低地说道:“阿层,我害怕……”
“怕什么?”
“我,我刚刚看到外面有一个板凳……”
“板凳你也怕?”
“不是啊,大半夜的谁会在一个路灯旁放一个板凳啊?”
“人白天放的,忘拿回去了呗。”
“可我再一看,只一瞬间它就不见了。”
“你又几个小时不休息地玩游戏了吧。”
“我……没有。”
“否废话,洗洗睡觉。”
“反正你也不信,不跟你说了,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尽量。”
“那你也早点休息,爱你哦,晚安。”
“晚安。”
虞小除放下了手机,准备关掉电脑时,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她的稿子不见了!
她大学学的化学,搞起了文学。杨曾学的物理,搞起了音乐。想想两个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缘分的。
虞星的心情刚好不容易缓了下去,这会儿火气又蹭蹭冒了起来。
她点开桌面上的两个文件夹,没有。
又翻看回收站。
没有。
然后她就一个一个点开右下角的标识。哦。对了。有个邮箱。不过她的文章应该只能是她发给别人,不能是别人发她的吧。反正随便了,她心情糟得不想思考。一看,里面还真就有一个文件。
虞小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点开了,惊讶地发现是自己的文,粗略看了一下没什么变动,不,有的。
末尾多了一张图。不是她加上去的。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张图。
她点了点,把照片放大,占满了整个桌面。照片好像已经有些年岁,微微泛黄,边缘还有些肉眼可见的褪色,不是直接取景,而是用手机对拍的另一张照片。虞小除心想,说不定这张照片还是用老式照相机拍的呢。
照片里,一棵大树几乎占据了整个面板,看起来像一棵祈愿树,不算很高却开枝散叶地很匀称,分散的树枝上挂着一些红色布条,正安安静静地垂着。
虞小除心想,那一定是一个没有风的傍晚。不然这些红带怎么可能这么笔直,直得有些不正常……就好像下面还挂着什么一样。
有些奇怪的是,树干正前方,下面,放规规矩矩放着一个板凳,竹制的那种老式板凳,农村里很常见的日用板凳,挺矮,一个成年人刚好够坐,膝盖弯曲程度一般小于九十度。
这个板凳?
在这棵树下,感觉很多余。
虞小除忍不住想知道它的作用!嗷,懂了,用来踩在上面系高一些位置的红布条。
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呢?她想不出来。
突然一股凉意从后方吹来,惊得虞小除一个猛回头。
那是什么!
虞小除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又看到那个竹凳了。对啊。竹凳。刚刚外面看见的那个凳子不就是照片里面的那个凳子吗?现在黑暗中又潜藏了一把。虞小除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位置,她后悔自己应该把客厅的灯也打开的,这样她就不用因为看不见那个黑暗里的那把板凳而心慌了。
她不敢动。
现在楼下有一把。眼前有一把。背后电脑里的照片里也有一把。她害怕极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咚!咚!咚!
整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天哪。只有她一个活人要对抗三把没有生命的椅子吗?
她能成功吗?
对哦。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条金鱼。
正会儿它就在茶几上,它应该正向往常一样游来游去的,虽然它势单力薄,气息也微弱,它的生命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总归他们是一伙儿的啊,都是会呼气儿的。
虞小除依旧一只眼睛死盯着客厅里的那把椅子,生怕它突然飞过来落在她的跟前,再慢慢分散了一点目光去寻求生命的同盟,虽然以往她看不惯它,但今夜他们要同仇敌忾。
可突然一个惊吓,虞小除“啊”一声,抓起手机就不管不顾地把灯打开,还好她手抖却还是成功打开了。
一把照过去,金鱼没有像她意识中期望地那样悠然自得地游水,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用手机灯光晃了晃,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只有鱼鳃在撑开,收敛,撑开……看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想:不会吧。
接着她猛得想起了什么,一下把灯光投过去,隐藏在黑暗中的板凳现出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