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来,变成“英灵”的他不止能睡觉,还能够沉浸于梦中。
带土的意识慢慢清晰之后,便注意到了自己正身处梦境的世界。之所以那么明确地意识到这是“梦”,只能怪眼中所看到的场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又有些许背景被浓稠的荫翳盖住,将边界也化为朦胧的一片。
这是梦。带土心说。
可却又不是他的梦。
似乎在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做过梦,就算偶尔会有也是噩梦缠身,任由从黑暗中悄悄蔓延而出的须茎将自己拽进更深的阴影里,自是不会有这么明媚的天空忽略掉那少部分的黑点,这个梦的世界天仍是亮色的,姑且便算是明媚吧。
所以,他老实地站在原处,思索自己是怎么误入别人的梦境的。那个“别人”其实打一开始就有头绪了,除了卡卡西还能是谁,至于原因,也只能联系到将他们拴在一起的契约上了
唔,该怎么出去
隐约猜到再待下去可能会撞破“r”的了,带土颇为苦恼地又开始思考该怎么离开。而实际上他对这个卡卡西的还是挺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多嘴问了问韦伯对某个不熟悉的同学有什么印象,因此,思考的速度很自然地慢了下来。他磨蹭,慢悠悠地迈开脚步往里走,目光也在下意识地搜寻
啊,找到了。
白毛的小不点终于出现在了街角拐弯处,明显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矮了太多,头应该是“穿”。
待到小了好几号的卡卡西走到这条街的另一端,带土转头,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觉得自己被硬穿了一道有什么不适。直望着已经缩小了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街角,他的视线方才收回,转向忽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若有所思。
身处于别人梦中的他大概只是一个误入的旁观者,只能看,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这里发生的一切。
也好,他本就是这般打算的。
天色变换的同时,他身周的景色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像是构成物体的空间哗然破碎,街道和踩在脚下的路都成了无数块碎片,随后,又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重新聚拢,此番变化只有在梦中方才能实现。
于是,当带土再脚踏实地时,睁眼看见的就不是空无一人的路旁了。
这一回所在的倒是个老地方:卡卡西的家,前不久他还去过。
带土大概猜测,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都是些记忆片段,而由于片段并不连贯,所以空间是跳转的,也没有时间点的明示。但是没关系,他已经从明显比前一幕高了些许的小鬼身上看出来了。
卡卡西正踩在椅子上,试图取放在书架高处的一本书。
然而,他现在的身高显然还不至于够到那个位置,即使憋着股劲踮脚甚至涨红了脸,也不过是让指尖堪堪地碰到书籍。带土在一边看着他死脑筋地不肯放弃,刚扯起了一点嘴角,却不想下一刻就把酝酿出的笑意憋了回去。
“砰哗啦哗啦”
固执的小鬼刚想办法勾下那本书,结果书的重量超乎意料,能有砖那么厚的大块头砸下来,连带着相连的一片书籍跟着晃悠地落下,把来不及躲的小鬼和歪倒的椅子一起活埋了。这一波书雨来得猛烈,他连哼都没哼得出来,就被哗啦哐当一系列的响声淹没。
待尘埃落定很久以后,,面对外人时的表情。
“贝伦”只是一个早已经因为家族成员稀少而没落的家族。到前代家主、卡卡西的父亲这一代,他只有一个继承人,而在他自杀死去之后,这个家族就沦落到只有一个家主的凄惨地步。
卡卡西贝伦成为被所有知情者嘲笑的对象。
嘲笑他有一个想要将魔术师存在暴露给人类社会的蠢货父亲,嘲笑他只剩下一个人却还做出高傲姿态想要维护的家族,更要嘲笑他这个人,就算拼命挤进时钟塔博得了一个“天才”名号,又能向谁证明什么呢卡卡西当初在眼睛上留的疤早就用治疗魔术治好了,再不会傻得踩着椅子踮脚拿书又被书砸到,还能面不改色地买菜做饭做家务。在家里是一个人,在外面还是一个人,他又天才又孤僻,比同一个教室的同学矮了半截不止还昂头看人,还有野心参加圣杯战争,想要打败比他更强大的魔术师他急着证明什么
这个问题除了讥讽之外大多还参杂了些晦暗的嫉妒,但问题的答案,可能连长大成少年的本人都不知道。
可带土竟然知晓。
太幼稚了,这个卡卡西。带土从一开始就这样想。
不得不把过去的旗木卡卡西代入到这个卡卡西身上的原因便是,旗木卡卡西浑身是刺的少年时期给了他最深刻的印象。那么相似的两个人,那么相似的经历,可旗木卡卡西拽是拽,却没成这么个傻样。他隐隐约约还记得,少年带土时常被混蛋队友气得半死,挥起拳头叫嚣要打败他的时候,混蛋队友慢吞吞地投来轻蔑的视线,眼底是有光的。
所以,这个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活成什么样子的卡卡西很让带土不解。难道世界的差异造成的影响有这么大或者,干脆是这个卡卡西缺失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他懒得细想,反正已经作出决定了。
“磨磨蹭蹭地,你真是”
又一个梦中的记忆片段,正在着急如何得到圣遗物召唤英灵的卡卡西翻了一页资料,忽然不动了。
真是个笨蛋。
如果是以前的带土,骂笨蛋卡卡西随口就来,但现在的带土不行,他只能将之作为心声,用饱含复杂的声音低低地念出来。
没办法了,他果然还是没能偷懒。
宇智波带土跳反后没死成,到新世界后遇到个“卡卡西”也只是稍稍在意,他压根没提起多少兴趣,只想着别让这小子死了就成。结果没想到失了策,还没坚持几天就看不下去了。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风,将铺散在桌面的凌乱纸页刮起,纸页犹如漫天飞羽,愣住的少年微微睁大双眼。他的额头触到了风。
其实不算是风。
在他的身前,有一个看不见的男人抬起胳膊,一根手指头正戳着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