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伦听到最后一句,重重吸了一口气,笼间闷热的骚味熏得他头疼欲裂。
无论雪地黄土亦或是极南隐秘的“天赐”,他们遍布苍州每一寸土地,每一种人类的文明似乎都与之交织,他们总能用与生俱来的魅力令人类对他们敬重或是信任,却在腹藏祸患。死在扎昆·诃伦斧下的狼曾说过“狼子,心野”,他以为只是狼族的眼与心望得比人类更高远,岂知他们会拿原人开刀。
世间哪无野心,苍白树根钻破磐石,挤过无数阴缝裂隙与鱼群争抢河流。
武士与狼在等他的回应,可脱水与无力让扎昆·诃伦倚靠石笼,暂且忘了赛罕和外头的躁动。恍惚里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向着悬挂月亮的天空仰天长嗥,幽长冰冷的叫声回荡在石笼外的丛林里……这种东西的外貌不似怒焰般的狮子,不似笨拙的烈鸟。长音蹊跷,深刻入髓。他下意识侧耳细听,却又剩下孛儿帖人奇怪而不安地呐喊。
究竟这是什么?
首领!
笼外一声高呼,虽是敬语却失恭敬。伴随遥远却仿佛近在咫尺的凄凉狼嗥,呼者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一声如雷贯耳,震得扎昆·诃伦陡然醒转。
陆昶那张焦急的脸庞映入眼中,他的身后三五个孛儿帖人挤进石笼,终于发现了一地碎尸和名为洛汗的苍狼!
“先出去。”诃伦被陆昶拉起。
巴喀尔在拥进石笼的一瞬间被洛汗带翻在地,一同倒地的四名埠人被他压在身下,而他胸前有一只巨大的狼爪扣着,轻而易举便会被撕个粉碎。他想大喊饶命,还来不及出口,昨日还为座上宾的熊皮战士与武士一同出现在狼身前面。几名孛儿帖人被挨个击晕。
扎昆·诃伦抬头观察整个混乱的孛儿帖埠,这哪还是热闹安稳的支埠:七横八竖的拒马与石枪倒在埠里,三五成群的孛儿帖人对着拒马外潮水般的野兽突刺,枪头和兽尸飞扬在天,不少人也被狮子与熊带进狂奔的兽群,一息间被跺成肉泥。
孛儿帖人如惊惶之鹿,洛汗冲出石笼的瞬间,里排的战士很快发现他及身后的武士与诃伦,石枪头连忙掉转过来。人群包围住二人一狼,那边的战士继续戍守拒马,这边的男人女人端着武器,如临大敌。
“瞧瞧,这是谁?”扎昆·诃伦与陆昶的对面,一位强壮的首领向他们移动。待两人望去,卓力格图目光收缩,嘴上的气势也减弱三分:“诃伦,我的挚友,我的兄弟,还请等我带领孛儿帖抵御这场灾难再向你赔罪。”
汹涌如潮的兽群并未带给埠中央太多压力,有一头长着獾头、行动敏捷的长毛怪卡在拒马上张开大口咆哮,满嘴肉臭味吐到空气里与冷风糅凝成冰雾,那双粗木桩般的前臂比任何一头猿的都要庞大,一个孛儿帖人连捅五下,却被这头吃痛的獾猿一把提起,伴着惨叫跌进兽群中,另一人连忙补上空位,再送上几下才将獾猿杀死在拒马上。十几具兽尸倒在拒马前堆成的山丘,终使前方奔腾而来的兽群有所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