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的灯光让黑夜显得如此无力，皎洁的冰盘高挂夜空，地上灯火璀璨，人间繁华如斯。
在这繁华锦绣的都市当中，每一个微小的个体都在继续着自己的悲欢离合。
病床上的阮大壮很是亲昵的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瓜：“回去吧，别在这熬着了。有你姑姑在，用不着你们。”
这话虽然是对儿子说的，其实根本就说给妻子听。
大嫂虽然牵挂阮大壮的病情，可儿子已经瞌睡的不行了，而且阮大壮说的很在理：不管怎么说，苗苗都是专业的护士，照顾病人那些套路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兄妹至亲，不比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差一丝一毫。而且大壮的病情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既然有苗苗照看着，其他人也就可以回家睡一觉了。
“妈，你也回去，明日再来。”
打发走了妻儿老母之后，阮大壮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朝着苗苗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床铺：“妹子，老妈和你嫂子都走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刚不久之前，李陆飞曾经来过一次，对阮大壮说清楚了程佩佩的那套治疗方案。这个方案得到阮大壮本人的极大赞同，不过苗苗依旧坚决反对。
无论是赞同还是反对，兄妹二人都有各自的理由。
苗苗知道兄长想要说些什么，开门见山的说道：“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么？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可以照顾小胖一辈子……”
阮大壮笑着摇了摇头：“妹子，你还是年轻了。我丝毫也不怀疑你的决心和诚意，可一辈子这种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苗苗或许可以说出“照顾你一辈子”这样让人感动的话语，但是以她现在的人生阅历，未必清楚这个承诺到底有多么沉重。对于妹妹的心意，阮大壮也只能心领，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照顾我的好妹妹一生一世，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都不要再说了。总之就是一句话，小李说的那个手术方案，深得我心，我赞同他的想法。”
“可是……”说起这个话题，苗苗真的急了：“可是……哥，那个手术方案只有三成成功的希望，若是失败，你……就没有你了……”
“三成？不，是四成，刚刚小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个手术他有四成的把握。当然，四成也不算很高，失败的后果极其严重，我知道，我很清楚这一点。”阮大壮把脑袋仰成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深有感触的说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用他说的那个方案了……”
苗苗想哭，却没有哭出声来，强忍着眼泪说道：“可要失败了呢？哥……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呵呵，我的好妹子，这个世界不管离了谁都一样，难道你还能真的依靠我一辈子？太孩子气了，先不说还有四成的指望。就算真的没有我了，不还有小李么？”
“这不一样……”
“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阮大壮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妹子，我和你不一样，我必须为咱们这个家考虑。若我真的瘫痪了，对于咱们这个家就是个沉重的负担……”
“我们不怕负担。”
“呵呵，你们可以不怕，但是我怕。”阮大壮第一次在妹妹面前线显露自己软弱的一面：“若是咱们这个家安安稳稳的，哪怕是刀山火海，你哥哥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都敢闯三个来回。若是咱们家熄火塔架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我宁可舍命一博，也要争取一个机会，这一点你是改变不了的……”
阮大壮说这话之时，语气并不是如何的斩钉截铁，可苗苗内心却清楚的很，哥哥的决定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更改的余地。
哥哥要拿自己的生命做一次豪赌，为他自己，也是为这个家庭，做出惊天一赌。
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败了呢？这个家就只剩下孤儿寡母，岂不是彻底完了？
阮大壮呵呵一笑：“若是以前，我还真不敢冒这个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我真的不在了，还有小李可以撑起半边天。你哥哥我这个人，旁的本事也没有，看人的眼光却从未错过，若咱家真的支撑不住了，小李可以替换我。若不是妹子有了这么个让我放心我的男朋友，我还真的不敢下这个决定……”
“好了，妹子，你去告诉陆飞，在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让他放手去做。”
“哥……”
阮大壮看着苗苗，眼神中全都是爱怜：“你哥哥我自认英雄了得，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不过是做了些砍砍杀杀之类的勾当。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壮举……哎，你一个女娃娃家家的，说这些你也不懂，去告诉陆飞吧，按他的计划进行，这边我会配合……”
苗苗素知兄长的脾气，既然大哥已经决定了，那就再无更改的可能。
犹豫了好半天，终于揣着忐忑难安的心绪敲开了613宿舍的房门。
613宿舍之内，李陆飞正伏在茶几上书写手术方案，而程佩佩则很没有淑女风度的蹲在电脑椅上查阅一些资料。
两个人正极力的为阮大壮的手术方案做最后的完善工作。
“我……我哥已经同意用你们的方案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苗苗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陆飞哥哥，你一定要成功啊，我哥……就拜托给你了！”
兄妹情深，何必多言？
不待李陆飞开口，这个方案的策划人，也是手术的主角程佩佩就开口说道：“苗苗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好消息”这三个字更加让苗苗激动的了。
在医院工作，生生死死之类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可真到了自己头上，依旧难以抉择。
“经过我和小流氓的进一步完善，若是放弃金属骨钉使用类骨骼材质，这个手术成功的几率还会增加不到一成……差不多就是一成吧。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的把握，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或许会成功或许会失败”，但是对于苗苗而言，已经是个极大的鼓舞了。
生死之间，五五之数，虽然依旧要听天由命，可总比三成把握要强的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把握，也堪比泰山之重。
按照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所有的事务都要一分为二的看来，这个消息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程佩佩看了一眼面露出喜色的苗苗，忍不住的问道：“苗苗，或许你还不知道我说的类骨骼材质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东西很贵，贵的超出你的想象。”
“只要手术能成功，多少钱我都不怕。”
这句话虽然慷慨，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贵了，所以程佩佩很有必要说的更加明白一点：“这个东西不是一般的贵啊。我这么说吧，就这种仿生的材料，一个香烟盒那么大的一点儿，其价值就超过一套普通的商品房。你哥手术需要的这点材质，起码……起码需要六七十万，你能凑的出来么？”
光是这个东西就需要六七十万，再加上手术费用以及术后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没有一百万想也不要想。
苗苗家里确实贫寒，虽略有积蓄，却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字。苗苗稍微犹豫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自家的财务状况：“家里虽然没有这么多钱，可我家还有套房子，再想办法筹借一点……”
不等苗苗把话说完，就听到李陆飞的话语之声。
李陆飞根本就没有对苗苗说哪怕一个字，而是对着手机说话，苗苗甚至不知道陆飞哥哥在打谁的电话：
“肖杰，你手上有钱不？我要一百万……什么，只有二十万？还不是现金？那你还给我说个屁啊……”
不等电话那头的堂弟说清楚，李陆飞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飞快的拨出另外一个号码：“小蓉子，你手头上现在有钱不？我要现金……对，现在就要。”
“嗯，很好，一百万估计就差不多了，你马上给打款过来，以后我再想办法慢慢还你……”
很明显，李陆飞是在向小蓉子借钱，而这位大明星也表现的相当痛快：“李大哥原来那个工行的帐号可以吗？好，一小时……不，半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一百万够吗？”
百万之资，在很多人眼中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在苗苗这样的工薪家庭，百万的现金绝对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
以李陆飞和苗苗的工资水准，就算顺利的筹措到了这笔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偿还得上了。
“陆飞哥哥，用不着一百万那么多，我估计家里还能凑出二十多万……三十万应该也可以弄到手，别借那么多……”
不待苗苗把话说完，李陆飞已经收起了手机，笑呵呵的说道：“小蓉子已经去打款了，一百万就一百万吧……”
“可……可……”面对这种情况，苗苗心中很是……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只感觉到一种坚实的依赖和安全，仿佛就是天塌下来，李陆飞也可以支撑得住，忍不住鼻子一酸，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呜咽了：“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