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萍笑笑,没有接话。
不一会儿,挝靓花渣端了一个托盘回来了。她一进门便命李妙嫦去门口把风,临了不忘威胁一句:“你若是敢走了风声,我便死也不给你解药,让你肠穿肚烂而死!”
李妙嫦唯唯诺诺地应了,出了门,又从外面将门掩上。
挝靓花渣将托盘放到床头的矮脚桌子上,搓着手不安地说道:“船上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将就下。”其实,那盘子上盛着一碗蛋花汤面,一盘煎鱼,一碟小菜,已经是船上最好的饮食。龙海萍既感激她的关怀,又觉愧对她的一片深情,心中也是不安,道:“这已经是很好了。”说着,她挣扎着起身。挝靓花渣忙扶住她,感觉她浑身无力,眉头一皱,再看她脸色蜡黄、满头冷汗,不由吃了一惊:“呀,你伤得很重?!”说完不由分说,搭上了龙海萍的脉,心里一沉,因她脸上涂了灰,别人倒看不出她脸已经煞白。她颤抖了下,勉强说道:“等上了岸,咱们寻机会逃走,我带你去找我的小师妹。你放心,她什么伤病都治得的。”龙海萍听出她竭力掩饰着慌张和担忧,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挝靓花渣眼圈一红:“你这人……”梗在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龙海萍虚弱得很,完全没有食欲,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得补足营养,于是勉强吃了点鱼,喝了蛋花汤,挑了几根面吃了,实在塞不下去了,这才躺下。挝靓花渣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不知不觉已经两眼湿润,早将她当初抛下自己的怨恨抛到了九霄云外。
龙海萍虽然来到六百年前时间不久,但已经耳濡目染了一些此时的礼法规矩,知道这里等级群体的界限森严。像挝靓花渣这样的人,必然为峨眉派所不容。她担心挝靓花渣被周芷若撞上,一躺下便劝道:“我这里有李姑娘照顾,你放心,赶紧回去吧,别被峨眉派的人发现了。”挝靓花渣含泪痴痴望着她,低声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么?”龙海萍叹了口气:“挝靓姑娘……”挝靓花渣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等她说完,自顾说道:“我知道你嫌我样貌丑陋,其实我本来容貌也不比那姓梅的差几分,只是中了毒才变成这样。这些年,我师妹一直在帮我找解毒的方子,只是缺了一枚药引子,须得跟我中一样毒的人的血才成。等咱们上岸一起去找到我小师妹,让她治好你的伤,再医好我的脸,咱们便在一起好不好?”龙海萍见她清亮的大眼睛如梦幻一般,洋溢着憧憬,只觉心酸得厉害,实在不忍破坏她的希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李妙嫦忽的推开门,惊慌道:“糟了,我师父来了!”挝靓花渣也不由一惊,腾地起身,低头手忙脚乱地想要摸武器。龙海萍是唯一镇静的人,她冷静地制止道:“别紧张,你只管端了盘子大大方方出去,要是别人问起来,李姑娘就说他是来送饭的。记住,你走了就千万别回来打听。”挝靓花渣这才镇定下来,忙端起残羹冷炙,弯了腰驼了背,颤颤巍巍地出了门,迎面正碰到周芷若带了袁承志过来。
周芷若狐疑地扫了一眼挝靓花渣,冷声问道:“他是何人?”挝靓花渣只当没听见,埋头继续慢慢前行。李妙嫦心惊胆战地应道:“报师父,他是船上的杂役。我刚才让厨房给龙姑娘做了点吃的,厨房命他送过来的。”周芷若看了看托盘上的碗碟,不再疑他,与挝靓花渣擦身而过,走到门口命袁承志和李妙嫦在门口守着,她一人推门弯腰进了舱房。
走到床边,周芷若神情有些沉重,俯身问道:“龙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龙海萍没有隐瞒,据实回答:“浑身没劲,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不停转动,又闷又痛。”
周芷若直起了身子,皱眉自语道:“想不到那国师的武功如此了得。”
龙海萍望着她问道:“周掌门,你看我这伤还能治好吗?”
周芷若轻咳了一声,道:“嗐,龙姑娘多虑了。这种内伤,只要养些日子便自会痊愈。”
龙海萍冷冷一笑:“周掌门是不想我这伤好起来是吗?”
周芷若一惊,不动声色道:“龙姑娘何出此言?”
龙海萍平静道:“周掌门这么聪明,一定已经发现了我和龙破天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是担心我好起来,龙破天也强大起来,对吗?”
周芷若深思地望了她一会,点头道:“不错。龙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妨直说。当初刘大人为圣上出此计策的时候,曾说过你与龙破天的关系微妙异常,既可能是此消彼长,亦可能是俱荣俱损,但两种关系怎样转换,却是不得而知。所以还请龙姑娘海涵,我峨眉派实在不敢擅作主张,任意改变你的状况。”
龙海萍淡淡一笑:“你说的没错,刚来的时候,的确是他强我若的关系。但人算不如天算,你们都没算到我会先到古墓派,练了九阴真经的功夫,又在终南山下,跟张真人学了太极。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竟然又转化成我强他也强,我弱他也跟着弱的关系……”
周芷若目光阴沉了下来:“这都是我峨眉派教徒不严,出了一个不肖的弟子,从一开始就没按刘大人的要求来,导致横生诸多枝节。”
龙海萍的心一紧,道:“你是说梅吟雪?”
周芷若惭愧道:“正是小徒。”
龙海萍脑中转得飞快,嘴上气愤道:“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你那徒弟心太软,做事犹豫不决,我现在早已经见到当今皇上,早已经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用像现在这样吃不饱喝不足,命都差点丢了好几回?这次要不是遇到掌门您,我可能都得到蒙古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周芷若见她一肚子怨气,完全不提梅吟雪的好处,便把她归为了贪慕荣华、忘恩负义的一类人里去了。她深知梅吟雪善良隐忍的性子,现在看来,当初她改变主意恐怕是另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觉得这个龙海萍人品靠不住也说不定。她想到这,不觉对梅吟雪心软了下来。但她嘴上还是对龙海萍解释道:“龙姑娘放心,我已经按门规家法处置了那不肖徒儿,现正令她面壁思过,以后必不再给龙姑娘添麻烦。”
龙海萍脸色这才缓了缓,又故作姿态道:“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掌门您也别罚得重了,免得贵派的各位师兄弟们以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周芷若心中冷笑,难道你不是么?偏是做了□□还要立牌坊。但龙海萍的建议却是正中她下怀,于是点头应道:“龙姑娘大人大量,我不再责罚她便是。等她面壁思过想清楚了,我便命她过来向龙姑娘赔罪,你看可好?”
龙海萍恨不得此刻便能见到梅吟雪,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做出敷衍的样子打哈哈:“掌门别折煞我了,我哪来这么大架子。”言下之意,还是要周芷若给她撑起这个架子才是。
周芷若虽然对她比武场上的上乘表现有些怀疑,但因李妙嫦曾对她说过不少龙海萍的坏话,她心中早对她有成见,加上她自己与她交流几次,已经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追名逐利、好大喜功、忘恩负义的小人。当下,对她的反应也不再有疑义,只说:“龙姑娘言重了。”
龙海萍叹口气,又绕回自己的伤来,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周掌门你看,我现在伤成这样,该怎么样才好?”
周芷若在心里又给她加了贪生怕死一条,嘴上宽慰道:“龙姑娘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替你检查过,你现在心脉受了伤,休养几日便可行动如常,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运行真气。要想运行真气,得解了那蒙古国师的功法才行。”她见龙海萍一脸担忧,忙又说道:“龙姑娘放心,京城里能人异士多得是,到时只需皇上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多少人会争着给姑娘来疗伤。”
龙海萍已经不想再跟她虚与委蛇,如释重负道:“这样就好。到时候,我一定会大大方方重赏给我治好的人。”
周芷若客气地一笑:“那我不打扰龙姑娘休息了,你早些歇息,也好早些恢复。”
龙海萍应景地打个哈欠:“也好。周掌门再见。”
周芷若没听过这样的现代告别句,愣了下,无言以对,点点头走了出去。
周芷若出了门,李妙嫦又进来给龙海萍倒了一碗水放在床头,备好了马桶,跟龙海萍交代了几句,便出去找她的袁师兄了。
龙海萍本想整理下思路,但人一松懈下来,困倦和虚弱便袭上来,不一会便陷入了沉睡中。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