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略施小计,就将民心和军心都稳住了,这一举是极大的壮举,没有让曹操的小算盘得逞。这一下投机取巧,可教郭嘉等人暗自佩服。
趁着机会,秦骁每日多发粮草,开始训练自己的军队,虽然只剩下八千人而已,但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卒,加上手底下又有赵、典、马这些名将,更添了张辽这个罕有的猛将,运用得当,东山再起根本不是问题。
现在是夹在董卓、曹操这两座大山之间寻找到的一个较为稳定的平衡,要防董卓的进攻,就必须靠着曹操,以借到威慑董卓不敢妄动;又要防着曹操蚕食鲸吞,还要找机会逃出他的手掌心。
军队中的百人将、牙门将等自小到大空着的军职都已经有人替补上,并且迅速的吸纳,这对秦骁管理全军的大局有着重大的影响。
八千士卒是少了点,虎牢关调过来的补充兵员一万人还未抵达,幽州的姜勇还是迟迟没有个准信,如何增援兵力,就成了一个大的问题。
现在汝阳县民心高涨,吸取普通的年轻强壮作为新兵不是问题,越是混乱的乱世,越是穷的地方就越容易汲取士兵。但是未免太缓慢,一个小兵,要练成足以上前线不胆怯、不怕死,还能立军功的老兵,从粮草到派发的兵器铠甲,无一不是钱,用钱砸,让士兵吃饱,然后往死了练,确实能练出一支具有战斗力地军队。可秦骁这个情况,还能维持军心就不错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搞这事。
秦骁愁得一整天之中蹲在院子里抽烟,那烟枪塞了满满的烟草,取来火刀火石擦着了,抽得衣襟上都是烟灰,他只是顺手掸了掸,显得有些恍惚。
张辽提剑进来,说道:“相国为何如此颓废?军中上下正有无数琐事等着您裁决呢。”
“烦不胜烦,烦不胜烦。”秦骁恼火地拍的一声,将烟枪折为两段,掷之地下,有些孩子气地道:“我没心情去处置,官印和官服都借给你,文远,就由你去帮我处理军机大务一天,明日再将官印还我,咱俩轮流当。”
张辽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足以令董卓寝食难安、耍得万人敌吕布团团转、让曹操奉若上宾的奇男儿竟还有这一副孩子气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秦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卑职没笑。”张辽急忙收起了笑容,并未被秦骁这脾气给惹恼,反而心中更加欢喜。秦骁绝不会向着曹操面前发火,即便怒气冲天,也会咬牙忍下,夹紧尾巴做人,因为曹操是敌人,惹恼了敌人,那是不要命的,但是秦骁向张辽耍脾气,足见已经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这就是为什么关系越好的,对方越容易向你发火,两个字,依赖。
“卑职想过了,咱们有八千将士,其中骑兵一千,重骑兵五百有余,根本不足以抵抗董、曹二人的任何一股力量。”张辽将地上的两截烟枪拾了起来,用袖子擦拭上面的灰尘,轻轻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要找到一些能打的士兵,也不是没有,汝阳县民众八万有余,不乏有一些当地豪主、门阀,这些贵族手底下依附的农民多得是,经常择一些精壮之士,在农闲时节训练成部曲,善骑射和打仗,有的少则几十,多则四五百,若能招募到,是我们最佳的选择。”
“哦?”
秦骁来了兴趣,他自然是知道东汉末年土地兼并问题严重,成片成顷的土地落入了地主门阀的手中,农民无地耕种,只能沦为地主家的长工短工,尤其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士族,更是将手底下的依附的农民训练成部曲,也就是私人军队。在汉帝国的气数未尽之时,拥有私人军队那是死罪。不仅如此,就连地方官员都没有兵马,东汉的光武帝刘秀要省兵减政,所以将西汉时的郡国都尉、边郡吏卒、郡国的材官、楼船、骑士等常备军都取消了。但是后来为了应付战争叛乱不得不在各地方驻军。而且东汉未年为了镇压日渐加剧的民众反抗不断授于地方剌史太守等官员军事权力,又重用州牧的职务,地方剌史太守们完全拥有领兵,发兵,募兵的权力,“内亲民事,外领军马”掌握军政全权。使军队日渐军阀化,成为私人力量。
“你说得不错,但这些部曲在门阀士族手底下,如果要招募这些人,就会引起士族门阀的震动,说不定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秦骁拍了拍桌子,肃然道:“我们已经四面树敌,总不能再搞一些敌人来折腾吧?”
张辽智珠在握,笑道:“士族门阀的势力加起来虽然多,但只是一盘散沙罢了,他们联合起来又能怎么样?而且也不需要直接跟他们打仗,只需相国自下而上的进攻,将门阀手下的部曲的心收拢过来,部曲自己跑过来了,至于如何拉拢它们的心,就要看他们需要什么,大人您需要如何做?”
“他们需要什么?”秦骁眼前一亮,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说道:“文远既然肯上来与我谈述,心中自必有答案了,不如你我各自将答案写在掌心中,看看是否眼光都一样?”
仆人递上纸笔,二人各自取了纸写上答案,互相一摊开,秦骁写得是“土地”,张辽写得则是“田地”,答案差不多一个意思。
秦骁仰天大笑:“文远所见,果然不凡,这百姓成为奴仆,不就是无田为生么?只要给了他们土地,取得人身自由,百姓还不得争相依附于我?”
“具体措施,相国还需拟奏好。”
“这措施嘛,总结起来也就六个字。”
“六个字?”张辽眉头一皱,问。
“打土豪,分田地。”秦骁冷静地答。
秦骁将钟繇叫了过来,让他负责拟稿和修饰,写上了一份主要的公告,就立即派人用雕版印刷。这一副雕版是秦骁的改革之举,也就是活字印刷,取代了传统的抄写和无法重复使用的雕版,用胶泥烧炼硬了,然后在一端刻在相反的反体字,再取来拼盘,将需要印刷的字,逐个挑取胶泥块在拼盘上排列好,然后涂上黑墨,用白纸放在上面,轻轻一压,就能印刷出一张张的复印件。
这个雕版可是费了秦骁足有三年的时间才凑成的,毕竟中国的汉字实在是太多,印刷公文、公告、书籍之时,难免有一些生僻字要用到,所以已经制作大约三千五百个活字胶泥块,已足以使用一般的书写,至于陆续还未雕刻出来的,尚有木匠在雕刻。这一套雕版花费了秦骁许多钱,养着一群老木匠整天埋头苦干,对胶泥字块的要求很高,拥有十年工作经验以上的木匠,全心全意的投入,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雕刻一个令他满意的胶泥字块。
秦骁可不会去省这点钱,这是活字印刷,凑齐了一整套雕版,印几百本几千本不同的书籍都可以,可谓是一本万利。从长远的目光看来,十分经济实惠。不像一些死硬的雕版,为了印一部书,费尽心思雕好了版子,印了几百本后不印了,那这版子也就没有用了,只能当柴火烧。
公告足足印了八千多张,由五十名神箭军四下里张贴,城中几乎显眼的地方就贴上,为防止百姓看不懂,还安排一些识字的在旁宣读。
公告的内容几乎震动了汝阳县的十里八乡,因为公告的标题就是“没收汝阳县所有的土地”,内容更是触目惊心,要“均贫富”、“按丁分田”,这摆明了就是要杀大户,救全民嘛。
同一时间,汝阳县的袁氏、王氏、李氏各大门阀士族,都为之震动。
“该怎么办?”袁氏宗族的老一辈人,袁老头七十几岁的人了,驻着拐杖在地上顿的咚咚响,阴沉地道:“相国这么大的口气,竟然要没收汝阳县所有的土地,难道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汝阳县经过吕布大军的碾压与摧残,几近废墟,留下了几万的饥民,但唯有这些士族的门第不受一点儿破坏,个个还吃得油脑肠肥。当大军打进来时,汝阳县的士族就向军队示好,毕竟是体面人,军队是打着占领汝阳县的,而古代封建王朝对天下的管理最多只到县一级,再往下就是依靠士族和地方门阀,吕布本想着夺取整个汝阳县,自然不会毁了这儿的“非官方管理机构”,因此袁、王、李三族并未被战火波及。
王氏门阀的领头人王午是个秃头的中年人,顶心光油油的,属于地中海发型。他冷笑道:“真以为他敢干这等忤逆伦常之事不成?这汝阳县几万人,大部分的土地、水田、旱田都是我们几家的。而且就我家里的佣人、武师、杂役、部曲,还有看家护院的教头,少说也有五百号人,加上你们几家,还有结合汝阳县里当官的那些人,这势头也未必怕了秦骁,他绝不敢妄动。我看呐,他是仗打得败了,让咱们资助他一下,也就是个讨小钱的罢了,明日我教人送他一些米粮、盔甲什么的,大家也出份钱,这公告就会自己撤了。”
李氏的少公子喝了一口茶,说道:“我看王午兄说得最有道理,想那秦骁,胜了吕布几仗,便得意扬扬起来了,结果被吕布突施偷袭,栽了个大跟头,眼下是强弩之末,不过要点钱去充军饷罢了,说白了就是拿着幌子乞讨,要得少的话,就当是打赏或换个平安,要是要得咬一块肉下来,有损家族势力的,那就只能刀子见真章了。”虽然秦骁拥有八千兵马,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军阀而已,东汉末年形成的士族门阀已经成了一股危害,占据了大量的土地,控制了书籍,联合起来具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在这个年代,出身寒门就没了冒头的机会,像袁氏四世三公,当官的子孙桃李满天下,那是一呼百应的,王李二家是地方士族,累世通婚,根深蒂固,也是个狠角色。
袁老头沉默不语,只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暗想:“秦相国若是只为了一点儿钱充军饷,只须一封书信、派个人过来说一下不就成了,何必张贴公告全城,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岂非将最后的脸面都撕破了,难不成他真的想撕了士族的一块肉不成?”
然而很可惜,他们都猜错了。秦骁不是撕一两块肉的问题,而是要准备积蓄一场惊涛骇浪,彻底冲垮汝阳县的所有士族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