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压住了一切消息,同时秘密监视毛玠、崔琰二人的行踪。这两个家伙明明是一路来的,却装作不认识,摆明了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他已经深思熟虑过,即便不能将袁绍从盟主的位置赶下来,也不能让曹操顶替上去,老曹要是有了“用武之地”,那就糟糕了。
曹操跟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曹操说袁术冢中枯骨一个,袁绍呢好谋无断、刘表有名无实、孙伯符籍父之名,更是将张绣、韩遂、张鲁都评为碌碌之辈,曹操认为天底下只有刘备和他才是真英雄,但是当时刘备寄人篱下,曹操却没有趁机杀了他。
秦骁认为那是刘备这老牌影帝的演技好,稍微蒙骗了过去,也可能是刘备在曹操麾下的时候太会隐忍,曹操找不到借口杀了他,毕竟他的宗旨是“杀一人而失天下之望”,最后给刘备找到机会跑了,到后来刘备拥有了诸葛亮,占据荆州,有了用武之地,曹操几乎笔都抓不稳了,说“困龙入大海,孤安得不动心哉”。
他自认没有超绝的眼光能看穿一个人,但是有着对历史的熟读,深知曹操的可怕,只有不让曹操有机会称雄,压制着他、找机会再杀了他或者收服,才能让他心安。
秦骁当日又继续大宴,邀请毛玠同席,饮酒作乐,红烧牛肉、糖醋排骨、涮羊肉、糖醋鲤鱼、酸梅汤,满眼的山珍海味,又有十五名年轻貌美、身段婀娜多姿的舞妓相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几乎犹如人间仙境。
毛玠高风亮节,对俗事的东西视如腐土,自然能坦然自若,但是秦骁的高规格款待,却让他暗自窃喜,心想:“看来曹校尉的奇策已成,秦相国已偏袒这边,校尉当上十八路诸侯总盟主之日不远了。”
秦骁喝得醉醺醺的,故意斜眼问他:“毛先生,你觉得孤为人如何?”
毛玠听他自称“孤”,心中大震,说道:“相国文成武德,乃盖千古之贤相,今虎踞一方,天下垂手可得,依然心附汉室,匡扶宇宙,此周公、蒙恬之德也。周公三分天下得其二,尚服事殷,秦二世杀蒙恬,恬及先人积信于秦已历三世,拥三十万之众,已可造反,却甘心受死,不负皇恩。后世流芳千古者,一定有相国您。”
秦骁大笑:“可惜呀,我为了皇帝老儿奔波劳累,他竟然设计杀我,要不是我趁机逃了,只怕真的是‘被董卓’杀了。”
毛玠顿时脸上变色,古代的封建社会向来讲究天地君亲师,阶级与阶级之间等级森严,虽然身处乱世,皇权动摇,皇帝不再显得遥不可及,但像秦骁这样如此“离经叛道”的,可真是前所未闻,忙道:“相国,您喝多了,该歇息了。”
秦骁哈哈大笑道:“喝得越多,说得实话就越多。毛先生你倒是评一评,汉高祖出身不过就是泗水亭长,街头混混,爱汹酒、爱骂人,好飞鹰走狗,可最后呢,推翻了秦帝国,不也能称王吗?可见天底下拳头大就是老大,时至今日,汉帝国也该没了,我觉得曹校尉最有可能当皇帝,他要是不当皇帝,儿子也会当,你信不信?”
“这……”
毛玠哪敢接口,只仰头喝酒,装作没听见。
这时马超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手中一柄大刀,刀光如雪,寒芒冻人。毛玠吓得手一抖,酒水撒在衣襟上,强笑道:“相国,您这是还要人舞剑……舞刀助兴?”
“舞剑助兴?哼,又不是鸿门宴,老子手底下又没有项庄,你也没有樊哙。”秦骁一脸地不高兴,重重地一拍桌子,说道:“今天老子心情好,送你家曹校尉一份大礼,关中作客的袁绍使者,已教我擒了,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切了他的脑袋,由你逞交给曹校尉。”
毛玠心头一紧,暗暗叫苦,心想秦相国真是个浑人,两杯黄汤下肚什么事也干得出来,莫非崔琰真的让他给擒了?
说话间,马超用铁链拖着一人进入大厅,地上那人脸上蒙着头罩,看不到面容,可衣服身材,宛然便如崔琰。毛玠惊得是毛骨悚然,忙道:“相国,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杀了他岂不是得罪了袁绍?”
秦骁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口气,骂道:“放屁!这是书生之论,我跟曹操,都准备对付袁绍了,别说是使者,就算是袁绍,老子也是手起刀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这使者前些日子惹我不高兴,我必须杀他。”
毛玠心中一跳,这次的“红白脸”之计,是他想出来的,意在离间秦骁与袁绍,顺便让曹操能得到秦骁的帮助,一揽子计划使出来,已经非常成功,可崔琰的戏却是太过了,很显然过度的激怒了秦骁。若是换了旁人,毛玠一定以大局为重,可崔琰是他的生平知己,共事多年,比同胞共乳的兄弟还要亲上几分,他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一边于公,一边于私。
秦骁心里暗自偷笑,见了毛玠的神色,更是印证了曹操的诡计,于是一拍手掌,大叫道:“马超,还不速速取其首级?”
“是。”马超长刀一展,刷刷地舞了一套刀法,然后大喝一声,自上而下,咔擦一声,崔琰人头落地,血溅当场,在场诸人无不脸上变色。
毛玠心中一痛,暗想:“崔兄,你……竟如此惨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能伸出援手……”
马超取过托盘,将脑袋放在盘上,递到毛玠的桌上。
秦骁神色不变,一摆手:“毛先生,这脑袋可是新鲜的,要不要揭开来看一看?先撒上一些石灰,然后冰冻起来,连夜送给曹校尉,让他也看一看,这天底下敢跟咱们作对的,最终就是这个下场,袁术也罢,袁绍也罢,老子视其如草芥,翻手之间,尽可践踏于地。”
毛玠悲痛好友之死,他久居官场,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时也不免眼中垂泪。
秦骁故作惊奇之色:“毛先生何故痛哭?咱们杀了敌人,应该高兴才是。”
“在下生性软弱,胆子也小,见不得人血,一见……一见之下就打怵……”毛玠掩饰不住,只好编了个借口。
“多看看之后,就不怕了,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呢?”秦骁伸手一揭,将脑袋上的麻袋给提了起来。
毛玠啊的一声,只见这颗沾满鲜血的头颅,长须短发、怒目圆睁,脸颊上横七竖八的刀疤,哪里是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崔琰了?一时呆了。
秦骁勃然大怒,指着马超大骂:“混帐东西,教你抓个人都能抓错,你倒说说,这刚斩了的人,是谁?”
“哎呦相国,这人是前些日子的采花大盗,犯了事逃了,我只道是崔琰,一股脑儿的擒了,没成想抓错了。”马超装作一副憨头憨脑,蠢笨的样子。
“他妈的,你这小王八蛋气死我了,败坏我的兴致,来人呐,给我把他拖出去斩了。”
秦骁大手一挥,两名侍从架着马超直拖出去,在一路大叫“冤枉”之中拖到大殿的布幔后,只听嗤的一声,那血溅在布幔上点点滴滴,触目惊心。
毛玠骇然变色,没想到他如此残忍好杀,整个人都战战兢兢,但想秦骁抓错了人,那真的崔琰想必没死,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暗想:“这小子酒性一上来便滥杀无辜,我要是久留,只怕祸无日矣,反正计策已成,大功告成,倒不如与崔琰一起逃了,回去报告曹校尉。”
毛玠道:“天色不早了,卑职不胜酒力,恐不能再与相国饮酒,卑职该告退了。”
“行,你回去躺着吧,我——我再杀几个人,就,就不喝——不喝了。”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说。
毛玠心想喝酒还要杀人为乐,真是禽兽不如,赶紧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走了之后,秦骁抬起头来,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刚毅和果断,哪有先前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他拍拍桌子,说道:“马超,快点滚出来!别装了。”
布幔中马超掀帘而出,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猪头,笑道:“相国,您这也太会玩了,这姓毛的、姓崔的只怕要吓得屁滚尿流,下次见到你喝上一滴酒,都要打个颤。”布幔上沾着的鲜血,赫然便是猪血,马超故意藏在里面大叫一声,然后将猪血一股脑的溅在布幔上,毛玠看不到具体情况,还真以为马超也被杀头了。
秦骁笑道:“这就叫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两个招摇撞骗的糊弄我,我索性也吓一吓他们。这回毛、崔二人仓皇而归,报知曹操诉说我的所作所为,曹操定然会严惩二人。曹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深知我的为人,以他多疑的性子,会怀疑二人说谎,也是有可能的。”
马超伸了伸舌头,竖起大拇指,赞道:“相国神机妙算,我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