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的确是第一次冲老毛发火,所以连他都愣了愣。
也是第一次,他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掉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心也跟着狠狠绞在一起,“你到底怎么了?”
他走过去,在她崩溃之前把她搂在怀里,“想哭就哭出来,我不问。”
以前他们经常开玩笑,这样的拥抱还是第一次,晚晚也从来没发现他的肩很宽,胸膛很厚实。
老毛一直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直到她平复下来,满身疲惫的靠着他。
“你送我回去吧。”晚晚哭得眼睛难受。
老毛还是没多问,只是说:“好。”
本来老毛开车过来的,但是回去的时候他打车,然后跟她坐在一起,让她靠着。
那个时候,她的确最需要这样的依靠,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好,这种感觉,也只有他能替她考虑周全。
回到她租住的地方,老毛看了她,“如果你需要,我进去陪你。”
晚晚没说话,所以老毛进去陪着她。
但她回去之后就安安静静的躺下了。
她以为,上一次她主动纠缠,所以她主动放弃就好了。这一次是他先招惹的,只要她不放弃,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装聋作哑什么都不问过了这么久,忽然才觉得骗自己骗过了头。
一想到他们在华盛顿一直在一起,她又开始心绞痛。
偏偏忍不了,抱着手机搜索关于于馥儿的新闻。
搜出来的几乎千篇一律。
实力新人演员于馥儿,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由池公子和华盛顿神秘金融家争相捧宠!
呵!她想笑。
他们三个也真的无坚不摧,从北云馥高中开始就三角爱恋的关系,竟然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可喜可贺!
除了聿峥陪着北云馥回家的那次之外,这算是她受到最大的打击。
好多天都郁郁寡欢。
可是她始终都没再主动给聿峥打电话,想着,也许,他会主动一回、会想起来这边还有一个人呢。
但是她真的高估了他。
哦不对,是高估了她自己的地位。
考试那几天,她全程关机,逼着自己复习,又准备毕业论文,把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甚至,她怕开机之后依旧一片空白,所以根本不去碰手机。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她坐在自己租的房间里,盯着开机界面。
之后安安静静,一个未接都没有,短讯有几条,全是垃圾信息。
“你赢了,聿峥。”她自顾笑了一下。
毕业了,放假了,她哪都不想去,不想回仓城看到北云馥,也不想留在这里被聿峥找过来。
虽然,他根本不可能过来。
拨通吻安的电话时,她好像在拍戏,听起来有点忙。
她笑了笑,“没事,你先忙完,忙完了我再找你。”
全世界都很忙,只有她这么无所事事的样子呢。
不过吻安就是姐妹,果然没多久就给她回电话了,“你不回来么?”
晚晚犹豫着,“嗯……”
“没想好。”她道:“你早就说在拍电影、在写剧本,怎么一直没见电影呢?”
吻安微抿唇,沉默了会儿,有那么点避讳的意思,但既然晚晚问到了,她还是坦白了,“于馥儿演的电影,我是编剧。”
晚晚半晌没说话,这让吻安皱了眉,担心起来,“晚晚?”
“你是不是生我气?”吻安是真紧张了,晚晚很少这样的,“我是觉得,你从来不想知道她的消息,而且,你和聿峥早就没关系了,所以没想着告诉你,怕你烦心。”
关于她和聿峥的关系,晚晚的确没跟吻安提过,她一直以为她和那几个人都没联系,不告诉她也很正常。
所以晚晚好久才“嗯”了一句:“我知道的。”
吻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晚晚……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闭上眼安静的靠着,没有回答,只是说:“吻安,你说我这么多年怎么就光喜欢一个人呢?每次累了都说放弃,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好累!”
吻安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又联系聿峥了,还是他又联系你了?”
晚晚抿唇,好一会儿才把事情都跟她说了,“他来找过我,抱过、吻过,只是没有明确关系而已,我以为不用偏偏打上男女朋友的字眼,也怕这三个字给他压力把他吓跑,大三到大四到现在毕业,后来他也只来过一次。”
吻安听完就更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傻呢?他一直在华盛顿,北云馥也一直在华盛顿你不知道吗?他们俩什么关系那不是一直公认的么,他这么对你算什么?脚踏两条船?他还能再渣一点?”
本来对聿峥,因为他对晚晚真的太冷漠,所以吻安对他的印象可不怎么好,这么一听更是气得额头都快冒烟了!
这不是仗着距离太远,就瞒着晚晚,让她当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晚晚试图安慰自己,“他不是也从来没有公开过跟北云馥的关系么?”
吻安恨铁不成钢,“他没承认过,可他这些年都在陪着谁还用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吻安还真是后悔了,“早知道我就天天给你汇报聿峥和北云馥的事,让你知道这边的情况!”
本来是晚晚心里难受,这下好像吻安比她还难受。
只听她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北云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又没欺负过她,从小哪次不是她自己非要跟你争强好胜?你让了那么多还不行?和宫池奕传得风风雨雨,那边也不和聿峥划清关系?她这是显示比你有能耐怎么的?”
晚晚听着,反过来安慰吻安去了,“你别这么生气,男欢女爱的东西,本来就说不上谁对谁错,就算我先喜欢聿峥的,那我没特权不准他们交往。”
“拖着你交往算怎么回事?”吻安可气了。
晚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算了,以后我离他远一点就是了,这次是真的,真的不再喜欢他了,总不能再痛第三次。”
顿了会儿,晚晚继续道:“我想出去散散心,然后回仓城工作吧,你在仓城,我就不去别的地方了,这四年怪寂寞的了。”
跑这么远还是没能逃过,那就回去和吻安团聚吧!
“你最好真的能把心收回去,不然我都要鄙视你了!”
晚晚淡笑,“你说我干什么?她第一部电影那么好的剧本不是你写的么?你一手把人家捧红了,换个剧本你看她能不能红?”
一说这个,吻安更气,“我要是知道他们三个畸形恋还耍着你玩,你看我给不给她写?再说了!”
吻安拧眉,“桑赫这个混蛋!他根本没告诉我女主演挑的北云馥好么?”
晚晚淡笑,“那位领你进门的师傅桑赫?”
就是她。
吻安一直都怀疑他是替宫池奕办事了,这回都不用猜了,一定就是!以后再也不给他写剧本!
吻安这边正生气着呢,晚晚却问:“桑赫结婚了没有?我看他脾气不错,跟你处得也挺好的……”
“你想什么呢?”吻安白了一眼,“他都快四十了!我有那么恨嫁?”
“嗯,你不恨嫁,可是顾爷爷想让你早点嫁出去,之前不是说要让你相亲么?”晚晚道。
一提到这个,吻安又头疼了。
“已经相过几个了,都不合适,我每天都在和爷爷敷衍。”叹了口气,吻安才接着道:“我也累,上个剧本挣了不少,不然我也跟你出去散散心?”
“好呀!”晚晚那是求之不得。
之后,晚晚给仓城的医院投了简历,写明了几个月之后才能上班,就看看到时候面试谈得怎么样,如果他们等不了让她早点上班,她也可以过去,缩短出去散心的时间就好。
等晚晚这边一切都准备就绪,等着吻安过来汇合,但是接到电话,吻安去不成了。
“你爷爷怎么了?”晚晚听出了她情绪紧张,也跟着担心起来。
顾爷爷这几年身体都不好,四年前撑到现在,每况日下。
吻安也觉得很突然,突然到哪怕她一直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熟了,也手足无措,捏着电话哽咽,“我也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只知道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封了,爷爷现在只能每天都住在医院里!”
资产都被封了?
晚晚很是惊愕,“怎么会这么严重?你爷爷认识不少人,没找人想办法么?”
吻安摇头,“爷爷认识人也都是仓城的,可是封我们家资产的是内阁,英方的,我知道的也不错,好像是怀疑我们家那块宝石是私藏他们的东西,直接过来就封了。”
晚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是不是需要钱?”
“那我不去旅游了,先把我手头的都给你,我早点回去上班,能减轻一点就帮你减轻一点。”
吻安淡笑,“爷爷要是忽然严重起来,那数额根本不是我和你能解决的。”
好一会儿,吻安才道:“我自己想办法吧。”
但愿情况不要再更糟糕了。
接到医院面试电话之前,晚晚又在爱丁堡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过去陪稷哥哥了。
每天看起来很悠闲,可是她忽然觉得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那天稷哥哥问她买不买礼物,她皱起眉,“为什么买礼物?”
北云稷无奈的看着她,“馥儿生日快到了,你忘了?”
哦……她恍惚的安静了会儿,又笑了笑,“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今年国际电影节不是都入围最佳女演员了么?过段时间恐怕就拿奖了,能看上我买的礼物?”
北云稷知道她们俩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但是并没有责怪。
只是道:“以前馥儿可能不懂事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现在都长大了,就让那些都过去,姐妹之间别弄太僵。”
她笑着,“好,你买什么带我一起!”
北云稷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忽然发现晚晚笑起来就只是皮囊在笑,内容空洞。
以前那么生动的眼神都哪儿去了?
“联系过聿峥么?”北云稷还是问了。
晚晚低眉,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却依旧笑着,“馥儿不是跟他在一起么?”
北云稷没听馥儿提过,微皱眉,“是么?”
她摆摆手,不想聊这个。
但从她生日之后,到现在,聿峥真的一次,哪怕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他可真是够冷漠呢!
*
北云馥生日之前,是国际电影节。
媒体已经都在炒说,宫池奕这个专情了多年的情种会在这个重要时刻和于馥儿表白。
这事最清楚的莫过于聿峥了,的确是真的。
聿峥替他买的戒指,他并没有什么鉴赏力,戒指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但是看那些戒指的时候,他想到的是晚晚的生日。
他没能去爱丁堡陪着,之后沐寒声回了荣京,要稳固经济市场,要为宣布他上位做准备,所有幕后安全工作都是他在做。
稍微有空,他就要回华盛顿,调教公司里的保镖,至少他、宫池奕和沐寒声的三角关系刚形成初五年,只能每件事亲力亲为。
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联系过她。
或者说,试图联系过,她的号码从关机,变成了空号,即便如此,他都走不开。
戒指买回来,扔到宫池奕面前,看了他一眼,“真的打算表白?”
宫池奕抽空看了他,“要不你来?”
总得有人去做的,把于馥儿推进娱乐圈才能靠近古瑛,找到顾家丢失的宝石——“无际之城”的下落。
聿峥没接话了,他是不可能代替他告白的。
在旁边安静的站了好久,聿峥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夹了一支烟,所以宫池奕看了他一眼。
以前,聿峥是不抽烟的,但是这两年压力越来越大,作为男人,能解压的东西也并不多,女人聿峥是绝对不碰的,只有这一样了。
尤其最近,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了。
“北云晚还找过你么?”宫池奕想起来问。
可能是年纪大了,虽然身份不允许,但是总觉得应该有那么一场像样的爱情。
聿峥低眉长长的吸了一口烟,没有回答。
宫池奕这才挑了挑眉,“你可别给我摆这副委屈的样子,我真怕你撂挑子不干了!”
聿峥还真看过来,“我撂挑子你能顶住?”
“废话,当然不能!人手都在你公司底下,你让我单枪匹马去送死?”宫池奕皱眉。
聿峥这才薄唇微动,“那就别提。”
作为距离聿峥最近的人,宫池奕是真的能切身体会到聿峥的变化,他现在连眼神都是自带的冰冷。
无论到哪,总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以前不是这样的。四,北云晚走了之后,一年比一年冷漠、寡淡。
前段时间似乎好过,现在又死气沉沉了。
“就你这种,人家北云晚倒贴几年都不知道伸手接着的性子,我是真帮不了,女人我又不敢送,你说说我怎么帮你把生活变得有滋味点儿?”宫池奕看着他,一脸思索。
聿峥又一次冷淡的瞥了他,“不是表白,不需要台词?”
“你帮我写?”宫池奕勾唇。
聿峥索性就不理会他了,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宫池奕怕他这么闷声出去,万一出个什么事。
关门之际,听到聿峥毫无起伏的回复:“寻欢作乐。”
呵呵,最不可能发生聿峥身上的就是这件事,所以宫池奕反而不担心了,他的确得准备准备表白的稿子。
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是没表白过,才华满腹也写不出像样的稿子!
国际电影节,全世界都在捕捉明星们的身影。
晚晚的日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等着医院面试通知。
可是医院的面试通知没有等来,却等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或者说,只是对她来说算爆炸性,别人应该反应不大。
因为都知道聿峥和北云馥从学生时代就是一对。
国际电影,最大的新闻被北云馥占了,因为宫池奕高调的在颁奖舞台给她表白,可是转过眼,媒体拍到的,却是她和聿峥抱在一起的照片。
这世上那么优秀的两个男人,一直都围着她转,多么成功?多让人羡慕?
晚晚盯着他们拥在一起的照片,只觉得心跳都僵掉了,可是那种痛没有以前明显了。
可能,是麻木了么?
她也以为,已经麻木了,但是终于听到聿峥的声音时,她的情绪剧烈得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聿峥是通过北云稷找的她。
“晚晚……”他声音里带着疲惫,以及说不出的凝重。
她捏着电话,心口疼得难受,却笑着,“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男人眉峰拧在一起,“你回来么?”
晚晚笑着,可是眼泪落了下来,闭上眼,死死忍着喉咙里的哽咽,“怎么,要订婚还是要结婚,邀请我回去么?”
“晚晚!”聿峥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变着,似乎有很多话,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每一次喊了她之后就是无限的沉默。
她手心紧紧握在一起,放在冰凉的窗台上,很用力很用力才让声音温温凉凉,风轻云淡,“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无论我喜欢、讨厌,坚持或者放弃,都会让你明明白白。”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说过。”
晚晚努力笑着,“你来爱丁堡找我的时候,我没有要求你什么,甚至连关系都没确定,也许这样多此一举,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打算不再爱你了,这一次,真的不想了。”
以前,她说不想喜欢了,只有这一次,她说不想再爱了。
连语气里都是疲惫。
聿峥深邃的眉峰拧着,“晚晚!”
“你先别说话。”她舒了一口气,道:“我不怪你这一年多拖着我跟她在一起,我认,但是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也会让自己做到。”
“不……”
“再见吧。”她语调淡淡。
“告诉你的号码!”聿峥低沉的嗓音在最后挂断的时候响起,但是被压在了“嘟”的一声盲音里。
晚晚把手机还给了稷哥哥,还笑了笑,“以后他打过来我就不接了。”
挂掉电话的聿峥几乎把电话都捏碎了,一张常年冷冰冰的脸绷得阴郁。
五分钟后。
“嘭!”一声,宫池奕的房间门几乎是被聿峥给踹开的。
进来的男人满身散发凛冽的气息盯着他,“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错,聿峥的第一次爆粗献给了宫池奕。
宫池奕还真真是第一次见聿峥这么动怒,抬手,“你先冷静,别动手,OK?”
他这会儿还坐在轮椅上做样子呢,打架肯定是打不过聿峥的。
他和北云馥的照片差点被砸到宫池奕脸上,聿峥死死盯着他,“解释!要表白,要高调,转眼你他妈推到我头上?解释不出来,你下辈子就真的在轮椅上过吧!”
宫池奕抬手抚了抚额,他也不能说自己认错人了,然后让他背锅?
这么一说,相当于就在扒开头发、亮出额头,对聿峥说“来揍我!”
所以,他刚刚就在想办法,这会儿捋顺了一点,道:“你也知道那块宝石在顾家丢掉的,到现在没有一点音讯,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近顾家唯一剩下的正常人,顾吻安。”
宫池奕看了看他,道:“顾吻安和北云晚关系那么好,你若是去接近顾吻安,不光是北云晚受不了,估计顾吻安先给你吐两口痰吧?她多讨厌你?”
嗯,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宫池奕松了一口气。
聿峥却狠狠拧着眉,“你别告诉我,从今往后,我要跟北云馥绑在一起?”
宫池奕虽然怕他一拳揍过来,那也只能摊手,“没办法,谁让你当初冰清玉洁,对北云晚的倒贴无动于衷?现在反过来追北云馥,这新闻才足够轰动,古瑛那种物色女人的眼光来说,总会找北云馥来的?”
眼见聿峥又要说什么,宫池奕道:“放心吧,北云晚对你固执了那么多年,偶尔有女人跟你有关系,只会刺激她欲罢不能,不会真的放弃!”
其实他心里很慌,万一北云晚真的放弃了,他不就是个千古罪人?
聿峥冷着脸,明显不会点头答应。
他不点头,宫池奕就不放心,“总不能让沐寒声养小三吧?人家夫妻那么恩爱,让他接手北云馥显然不合适啊。”
这一次,聿峥终于冷冷盯着他,一副要报仇的样子,“你这辈子最好别真心找女人,更别结婚!”
然而,这话说了没多久,宫池奕就真心的找了被他错过很多年的女人。
偏偏,那个女人是顾吻安,是晚晚最好的朋友,聿峥一根毫毛都不敢碰的人,否则晚晚非恨死他。
聿峥出了宫池奕的房间,除了抽烟就是抽烟。
宫池奕说她不会放弃的,可是这一次,聿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他没办法安心的在这儿演戏,无论多忙,他都觉得应该过去找她一趟。
国际电影节的第二天,作为身残志坚,身价百亿的投资专家,宫池奕的另一则消息也算是引人注目。
“心爱之人另有所属,据说受情商的池公子将会常驻仓城,低调经营私人集团SUK。”
只有聿峥知道他想干什么。
果然,回去没几天,宫池奕放了一些消息,让顾老爷子知道他在内阁的势力,知道他才能保住他的孙女,甚至有可能哪天从内阁手里把那些被封掉的资产解冻出来。
宫池奕脑子里不只是公务。
他是想靠近顾吻安,找到顾家丢失的宝石,万一是被她藏起来了?
最重要的,如果当年纹身的三个女孩里一定有他的那个女孩,那就只剩这一个了。
三个女孩,三处纹身。北云晚在脚踝,他要找那个纹在蝴蝶骨的女孩。
直到表白的那一晚,他才看到穿了露背装的北云馥蝴蝶骨干干净净,根本没有纹身,因为她纹在了腰窝处。
他猛然惊觉认错人了!
脑子里就不期然出现了那么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但是那些倨傲的表情却很生动。
大概,这就是他当初觉得北云馥很无趣的原因!失望的同时,他是有些激动和期待的,第二天就直接返回了仓城。
宫池奕第一个见的桑赫,“你和顾吻安很熟?”
桑赫微愣,“熟啊,她不是上次还给您投资的电影写剧本了,女导演里边她绝对最漂亮,漂亮的女人里边呢,她又是最有才华!”
桑赫把吻安当徒弟,当然要大力夸奖的。
宫池奕薄唇微微弯起,他喜欢聪明的,美丽的女孩!
顾老一直都想让孙女找个人嫁掉,但是知道某些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打算让宝贝孙女和宫池奕接触。
他是过来人,他最清楚宫池奕有多危险。
相反,是吻安得到了宫池奕放出来的那些消息。
她瞒着爷爷,换了跟宫池奕相亲的人,然后自己上阵。
宫池奕到仓城之前,她知道他会找她,却一副问罪的姿态上门,表明不可能嫁给他,欲擒故纵。
这些事,吻安连晚晚都没有告诉,怕被聿峥间接看出来。
*
晚晚离开爱丁堡的前一天,去和老毛告别,在酒吧待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要走的缘故,老毛都显得多愁善感了,一直看着她,“回去了就打算不回来了?”
她轻轻眯着眼,答非所问:“我能喝酒么?就喝这一次!”
老毛拧眉,“不行!”
没办法,晚晚只好叹了口气,回答:“不知道,不过我哥在这里,有空了我就会过来看你的,放心吧!”
说罢她撒娇的挽着他,“你就让我喝一点,行不?”
“你肝不好……”
晚晚摇头,“现在已经好了,真的!我检查过了,医生说只要不酗酒是没有问题的!”
“一杯!”老毛受不得她磨。
晚晚笑着,“还是你最好!”
然而,说好的一杯,在老毛自己先喝多的情况下,她也逐渐晕晕迷迷的。
老毛半醉,但也没忘拦拦她,“你去睡,今晚……别回了!”
她笑着,“你不准碰我哦?”
老毛忽然看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好久,才悠悠开口:“你知道么?你生日那天……我准备了另一个礼物,想跟你表白……”
他连电影厅都包下了,可是提前离场,无疾而终。
甚至,他猜到了她大概失恋了,那天才那么失落。
表白?
晚晚脑子里还想着报纸上宫池奕的高调表白,转头看他,“好啊,来,你表白!我看看台词怎么样!”
反正宫池奕的台词写得还挺好的呢。
老毛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么?”
晚晚点点头,“知道啊,表白嘛,你要是……说的好听,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老毛听到之后一定高兴,可是她喝多了,这样的承诺,不值得他自豪。
但他还是看着她,很少那么直白宠溺的眼神,“很早,我就喜欢你了,早到什么时候?”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着:“也许是第一次见的时候?或者是你收了那么多红腰的时候,我开始替你紧张,担心你被别人看上……”
“我每天的生意内容里,有一项,就是至少每天看到你,你不来,我就去接你,去学校看你……”
“记得你参加cosplay之后么?什么都没变,但你爱学习了,脖子上多了一条男款项链,我有挺长时间没找你,你是不是都没发现?”
所以,她生日那天,老毛大概知道她和那个送项链的男孩分手了,或者闹掰了。
晚晚一直在听,转过头,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就像看到了自己,默默爱着一个人很久,区别在于她那么疯狂的纠缠过,老毛只是安安静静的喜欢着,所以是不是,老毛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太痛?
她看着他,“你知道我爱了聿峥多少年么?”
前前后后,竟然六年多快七年了。
“他伤过我很多很多次,可是哪怕头破血流了,血肉模糊了,好像只要心在跳,我就停不了对他的感情,怎么办?”她的眼神,显得那么无助,又自嘲。
老毛第一次听她这样描述。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没心没肺,永远连笑都那么精致,竟然还藏着这些。
他了解她,所以知道她到底爱得多深,深到他或许再也不敢提对她的感情。
“不能再喝了。”她伸手的时候,他阻止了。
晚晚委屈的看着他,“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笃笃!”他们的包间有人敲门。
老毛看了一眼时间,勉强眯起眼清醒一些,“谁?”
外边的人开门进来,“老板,有个男的说找晚晚!”
男的?
“不见!”每天找晚晚的男人多了去了。
可是老毛话音落下,那个人已经开门进去。
包厢里光线昏暗,聿峥只看了歪在一边的女人,都没有看老毛一眼,直接抱着她要走。
老毛拧了眉,“你谁啊?把她放下来!”然后看了门口的手下,“去叫人!”
抱着她的男人侧身,启唇,“聿峥。”
听到那两个字,老毛眉头拧了起来。
聿峥就那么带着她离开,回她的公寓,从她包里拿了钥匙开门进去。
他以为,她真的醉了,一路都没有醒过来,所以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去烧开水,又去热了毛巾。
可是回去的时候,她坐在了床边,是那种清醒而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聿峥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走过去。
她就那么看了他,然后眉尾勾起明艳的笑意,语调清傲而讽刺,“刚表白完就扔下北云馥过来,脚踏两条船,你也不怕扯了蛋?”
话是足够难听的,所以聿峥微拧眉,可是他无从解释,“先擦脸,一会儿给你热酸奶喝。”
晚晚仰着脸,精致的脸蛋两片玫红,笑得越开,“你听不懂么?我不爱你了,别再找我了。”
聿峥听而不闻,依旧耐心的到了床边,想理顺她的长发,替她擦脸,她嘴边、脖子上到处都是酒味。
可是他的指尖一碰到,晚晚反应剧烈,蓦地落了笑意,锋利的盯着他,“别碰我!”
半醉的人,情绪一惊一乍,恨不得离他三尺远,“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聿峥手里的毛巾被她抓了过去,狠狠往远处扔,手脚并用的想把他推出去。
可她大概是头晕,根本看不清他的位置,一个人影四个晃,发脾气到最后崩溃的瘫在床边,埋着脑袋,“我求你了!别让我看到你,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聿峥站在床边,垂下的手无数次握紧又松开,嘴唇抿得发白。
以前的北云晚除了清高就是屡战不败,他从未见过她脆弱的模样。
她坐在地上,聿峥就跪在地上拥着她,手臂圈得很紧,恍惚的很久,才终于压抑到模糊的嗓音,“对不起!”
晚晚听到了,可是这三个字,从某种方面来说,就等于一切结束,他给她对不起,把别的都给北云馥。
许久。
聿峥看她时,她睡得很安静,可他胸口已经湿了一大片,眼泪像烙铁烫得他心脏剧烈收缩,疼得他第一次发现,没法放弃的是他自己。
每一次她说放弃,每一次她但凡冷淡下来,最着急的是他。
把她放到床上,聿峥替她洗脸,擦掉湿黏黏的眼泪,擦掉脖子上的酒,看着她随身佩戴的项链。
子弹头上还有着她胸口的余温,握在掌心里,温热得令人心安。
她的房间里没有酸奶,聿峥出去买,然后放在她床头。
在她包里看到了机票,所以把她手机的闹钟调早了一小时,她不喜欢化妆,早起一小时应该足够了。
他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她的新手机里,也早把她的新号码换到了手机里。
她安静的睡着,聿峥就在床边陪了几乎半夜,她没有酒后不适的症状,凌晨之际才安安静静的离开。
晚晚醒来时,房间里只有自己,安安静静。
床头放着一盒酸奶,手机的闹钟正在拼命的吵着。
她看了时间,关掉闹钟,发呆了五分钟后下床。
脑袋很痛!
盯着那盒酸奶,脑子里提取的片段只会让她心痛,索性把酸奶扔进垃圾桶,去了洗漱间。
出门时,换了一身衣服,过了昨晚,她觉得是该干干净净、全全新新的回仓城去,都重新开始,才好!
到机场之后,晚晚才给老毛打电话,她记得昨晚的事,可是只字不提,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我要走了哦!你是不是还在梦里调戏酒吧新来的姑娘呢?”
老毛在车上,他以为爱睡,自己到了她都没起的。
笑着:“你已经去机场了,是不是说明我不用送了?”
可是他的车子没停,反而在加速。
晚晚站在机场口,迎着风,使劲的呼吸,“到了几分钟了,早上的空气好凉!”
“早餐吃了么?”他问。
晚晚摇头,又点头,“吃过了。”
老毛盯着车前玻璃,窗外飞快的闪过早餐店,心口狠狠拧紧,她不可能吃早餐的,竟然学会撒谎了呢!
她撒谎,不想让他送,所以老毛停了车,眼眶逐渐变红,声音悠远,“晚晚……”
“嗯?”
“一路顺风!”
她说:“好啊!”
可是尾音哽咽了,匆匆挂掉,彼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洒脱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