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刚出苞的时候,绯山紫又生病了。
整日咳嗽得厉害。祖母又去了神社求了御守,如今她的御守快集满一抽屉了。
脸色被呛得发红。喉咙痒痒的,似乎要把肺都要呛出来。
福子小姐摸了摸她的额头,取出腋下的温度计一看,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幸好烧退了……”
小心地扶她直起身子,喂了药,擦了嘴,才把她放下,盖好被子,又掩实了门窗,才端着空碗离开。
房间内静了会儿。很快角落里传出了声响。
鸣家探出了身子,担忧地窝在她的枕边,手掌摸着她的脸颊,道了一句:“紫,你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绯山紫虚弱的脸庞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嗯,很快就会好的……你也应该习惯了才是啊……”
鸣家窝着不说话了,嘟着嘴巴靠在她的身边。
“我要陪着你。”
“嗯。”
“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嗯。”
鸣家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人。鸣家吓得躲进了绯山紫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紫小姐,您的朋友来看你来了。”
绯山紫睁开了眼,半晌反应不过来,“……朋友?”
福子小姐拉开了门,侧过身,露出身后的人的脸。
原来是夏目。
“抱歉,这个时候还来打扰你。才知道你病了。”夏目歉意道。坐在绯山紫床铺旁边的垫子上,他似乎有些拘谨。
福子小姐上好茶就离开了,房间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绯山紫披着外套,手中捂着热水袋。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只是偶尔会这样而已。不用太在意。何况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绯山紫微笑着说,“那么,你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呢?如果能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尽所能地帮忙的。”
听她这样讲,夏目心中既有暖洋洋的热流滑过,又有几分愧疚。在人家生病的时候来打搅,虽说自己事先并不知道,但总归是失礼的。
但是想到自己这次来找她的原因,他又实在无法忽略。于是怀揣着惭愧的心情他说道,“实际上是关于我外祖母夏目玲子的事情。”
夏目是孤儿,辗转在各个亲戚之间,因为看得到妖怪而时常被孩子们所排挤。幸而在藤原滋先生的收养下,他才过上了算得上是平稳的生活。
夏目的祖母夏目玲子也是一个能看得到妖怪的人,她的境遇和夏目差不多。这次夏目来找绯山紫,就是为了想知道关于他外祖母夏目玲子的事。
“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三篠,我才知道绯山你的祖父和我外祖母是认识的。”
这是他偶尔听三篠提起的,因为在意绯山紫所说的梦境,于是去询问了比较靠谱的三篠。而三篠在听到“绯山”这个姓氏时,则提起了绯山律——绯山紫的祖父。
那也是个能看得到妖怪的人类。
而且据说当年收服了很多式神。
和外祖母的挑战方式不同,那位绯山先生收服式神的方式既有温柔的手段,也有暴力的成分。
夏目心一怔。
如果是那位绯山先生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知道外祖母的事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先三篠询问了绯山先生的事,结果三篠却说,绯山先生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心情从激动到失落,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唔……”听了夏目的一番话,绯山紫苦恼地皱起眉头。
“抱歉,实在是我为难你了……”看到绯山紫的脸色似乎很苦恼,夏目连忙说道。
“也不是这么说。”绯山紫摇摇头说道,“按道理说,祖父和你外祖母是同一样的人的话,也许可能会认识也说不定。这样的话,也许在祖父的日记中能查得一二。”
绯山紫的话无疑给夏目带来了希望。
“说来惭愧,祖父的书房已经很久没有进去了。自祖父去世后,书房就没有收拾得保持原样。福子小姐也只是偶尔进去打扫一下灰尘而已。所以,这可能是件大工程呢……”
“不,你能帮忙我已经很高兴了。”夏目微笑着说道。“我也并不是很着急,可以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再去寻找。说实话,这次来,其实我也做好了和以往一样的心情。只是这次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是啊。如果你的外祖母和我的祖父真的是朋友的话,那就太有缘了!”
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鸣家在被子里捂得时间有些长了,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大口地喘着气。
夏目见到鸣家被吓了一跳。
鸣家一看夏目看着他,吓得他立马跳上了绯山紫的肩头,躲在她的头发里。
“这孩子有些怕生呢。”绯山紫表露歉意。
夏目摇摇头。
“你和妖怪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呢。”
“你不也是吗?”
说罢,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
能和妖怪们相处的日子实在有限。
她也没天真地想世上所有的妖怪都是好的。不过至少于她而言,她身边的就足够弥补她缺少人类的朋友的空隙了吧。
……
…………
天气渐渐转暖的时候,绯山紫的病终于好了。这次的病拖得时间有些长了,足足快半个月了。
国永先生捡来的梅花长势十分惊人。
但阿脸却说,那梅花即将化形了。
化形后的梅花,大概盛开得十分美丽吧!
绯山紫生病的那段时间,她的课程也没落下。不过每日学习的时间减少了一半。国永先生管得也轻松。她身上自然也没什么负担。
无法出门的情况下,耳狐带来了这一年最先盛开的梅花。
她托福子小姐从仓库找来一个花瓶,插上了梅花。
耳狐絮絮叨叨地说着有趣的事。绯山紫的思绪却回到了生病的某一夜……
那夜突然发起热来,虽然打了针也吃了药,可是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而就在那恍惚间,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触了额头……
凉凉的,却又暖暖的。
想要睁开眼睛,可沉重的睡意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但只是露出的一条细缝,便捕捉到了那淡淡的光芒——那似乎是个人。
然而太过朦胧了,她都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