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沥看着一直在打饱嗝的苏月生,蹙起眉头,他觉得···这对于一位小姐来说,实在不大雅观。
苏月生强忍住每隔半会上来的饱嗝,对着南宫沥道,“南宫大人来找我是想知道失忆前的事?”
南宫沥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快说吧,我不会怪你。”
方才听到元桥来报,苏月生就知道南宫沥已经彻底上钩了,现下也就不急,慢条斯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浮魂盘异动,这事您再清楚不过吧?”
南宫沥眯眯眼,示意她讲重点。
“您失忆之前,一直怀疑浮魂盘的异动和我有关,而且您还对我穷追不舍···一天到晚都缠着我,真是烦死了!”
苏月生添油加醋地渲染了南宫沥堵截自己的事迹,听得他温润如玉的面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是说,我···抱住你,不让你出门?”南宫沥是越听越离奇,总觉得苏月生讲的这些风流事有待考究。
他怎么可能去搂一个女子?!
苏月生眉目哀怨盯着南宫沥,憋着嘴委屈道,“南宫大人,您当时还说···要对我负责呢···哎,罢了罢了,就当我吃了一亏吧···男人啊,都不可信。”
南宫沥脸色瞬间像结冰般冻住了,果然,他今夜来帝师府见亓墨,就是个错误!
“大人别急啊!”见南宫沥微微动怒,苏月生也不再胡扯,“想要从我口中得知真相可没那么简单,答应我一个条件,到时候,我便让你看我的手纹,印证浮魂盘异动!如何?”
南宫沥狐疑地看着少女清丽的面容,琉璃灯火摇曳晕染,明明亓墨说得每一句话都不可信,他却不得不一试,师父说得对,世间女子,诡魅居多,在这红尘历练,自己千万不能着道!
他思量了一会,终究还是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就等你这句话!”苏月生眸子里染上喜色,连打饱嗝都忘了,“我要你在医馆算卦!”
南宫沥愣了愣,医馆算卦?
自己好歹是天昆门首座弟子,御前天术师,却在亓墨口中成了个算卦的?
苏月生冲他抛了个娇俏的眼神,解释道,“就是醉芳斋新开的那家医馆,没错!就是本县君开的!”
在南宫沥恍然大悟又隐隐发怒的神色中,苏月生继续道,“哎···别生气,别反悔,我承认,这些事都是为了让您帮我这个忙干的,那封信和琴乐的话都是我的把戏,可是您也没有什么损失啊?是不是,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南宫大人您若想重拾有关浮魂盘的记忆,就必须答应我的要求,要不然······您请自便!”
南宫沥素来的好脾气也有些愠怒,短短几句话便将他骗入这套中,亓墨还真是厉害。
“若我不答应呢?”不知为何,他想看看这少女会不会惊慌失措。
苏月生似乎料到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不答应也无妨,我的医馆也不缺您这尊大神,只是想弄清楚失忆前的事,本县君可就不配合了。”她端盏抿了一口,不疾不徐等着。
南宫沥盯着那艳红跳跃的烛火,陷入了沉思——亓墨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浮魂盘异动确与她有关,假的是她从来不肯说真话,他抬头,神色恢复清冷,“我可以帮你几次,然而事后,我要看你的手纹。”
“好!”苏月生眉目舒展,一敲桌子,“有南宫大人这句话,相信墨儿的医馆一定会顺风顺水,到时候赚来的银子,绝对少不了大人的···即使···我知道您不稀罕!”
南宫沥淡淡扫了她一脸钱迷的样子,低声道,“若是你庸诊误认,我不会轻饶。”
苏月生直起身子,扬眉一笑,“大人放心,墨儿治病救人,开这医馆不过是为了赚些小钱,亓府虽然有我父亲宠着我,但这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若是能有什么傍身,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她含笑说着这些话,看样子似乎事不关己,云淡风轻,可南宫沥虽然不喜俗事,但也知晓官家庶女的命运,亓墨这些话···未必妄言···
“夜深了,大人慢走!”苏月生推开门,门外立着元桥,看样子是韩依派他过来盯着,苏月生心中笑笑,记得晚膳时韩依听见南宫沥来府上找自己,神情难看得要死,好歹南宫沥这人道骨仙风的,根本不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沥轻弹衣袖,白衣飘飘地跨出门槛,却听得身后忽然不适时响起一声饱嗝,“呃——”
他回首,元桥憋着笑看着满脸通红的苏月生,叫她晚膳吃这么多!
苏月生满脸窘迫,完全没了方才谈笑风生的随意自然,她心中暗恼,这辈子再也不吃冰丝蚕豆了,明明方才不打了,怎么这会又打起来了!
南宫沥盯着她若有所思半晌,忽然道,“多喝些温水。”
苏月生梗着脖子一愣,才反应过来南宫沥在告诉她抑制打嗝的办法,赶紧倒了碗温水喝下,然而这打嗝一直在持续,完全不见好。
“你今晚吃了什么?”南宫沥叹了口气。
苏月生红这张脸,慢吞吞道,“冰丝···呃···蚕豆···”
南宫沥愣了愣,半晌道,“就这一种?···”
苏月生点点头。
他轻轻摇头,“难怪,豆食胀气。”说着回身走近苏月生,伸手握住她的食指。
苏月生一惊,手指僵住,耳根愈发红了,没料到一身高洁脱俗的南宫沥会主动握住自己的手,她杵在原地,半点也不敢动了。
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压在苏月生的合谷穴上,似沁凉经过打磨的玉石在她的手指上摩挲,不染纤尘的素白衣袖滑过她的手背,带来微痒,似挠在她的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
有异样的也不止苏月生一个,南宫沥垂眸,手上动作虽然没有停顿,但脑海中却波动不稳,他在做什么,方才竟然就这么伸手去替亓墨按压,他是怎么了。
心中即使这么想着,南宫沥依旧神色淡然地按摩完合谷穴,才缓缓抽手。指腹还残留着少女柔荑的温软,这是他二十几年清雅绝俗的世界之中从未触碰过的一片天地,如今,訇然中开。
立在门口的元桥呆若木鸡地看着屋内这对男女,好半天才回过神,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个南宫沥,居然敢在帝师府动手动脚!主尊果真有先见之明,要不是今夜有自己在此看着,保不准南宫沥还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看他平日里清雅如玉,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极快转身,打算去禀报主尊,他一定要揭发这对狗男女!
“元桥!”苏月生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就晓得他在想些什么,好在南宫沥的办法着实不错,她果然不打嗝了,说话也利索回来,“你给我站住!”
元桥回身以鄙夷地目光扫了眼她和南宫沥,冷哼一声。
“你难道忘了,这些日子,你家主尊的伤还需要南宫大人医治?”
元桥一愣,很明显这话戳中了他的心事,他想了想,是啊,要是现在告诉主尊南宫沥对亓县君干得事,以主尊那种阴人的性子,一定会好好整治一顿南宫沥,可到时候主尊的伤该怎么办,元桥皱眉想了好久,排除种种不利于自家主尊的因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事容后再议!
他不满地看着苏月生,觉得怎么有种吃亏的感觉······
南宫沥一直立在屋内,神思却完全不在二人的对话上,指腹隐隐传来温热的感觉,像是烈火灼烧一般,幸好不是在心口,要不然他会错认为是自己内力紊乱,急火攻心,南宫沥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捏了捏手指,宽大的衣袖遮住唯一一根泛红的指头,在苏月生看来,他一切都很正常。
“南宫大人?”苏月生开口唤道,伸手在面无表情的南宫沥眼前一晃,“大人可是累了,那还请早些回府罢,明日墨儿还有不少事要劳烦大人!”
南宫沥听她含着笑意的说辞,心中莫名一凉,意识到自己今夜着了苏月生的套路,明日就要前往医馆纡尊降贵地算命,她难道不知道,传说中世人敬仰的天昆门子弟不应该被她小题大做,拐去当个算命道士?南宫沥微不可觉地挑了挑眉,默默忍受了。
“南宫大人,明日再见啊!”苏月生乐呵呵地挥挥手,也没管南宫沥将她当空气一般忽视,自顾自做完了全套的送客之礼。
南宫沥白衣飘飘,脚步生风地离开,听得身后少女喜悦的挥别声,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不容忽视,落在了他的耳畔之中,他不自主捏了捏指腹,嘴角竟莫名染上一层笑意,清清淡淡的,如这夏夜的微风···
明日,又可以见到她······
送走了南宫沥,苏月生累得半死,今日又是做贼般潜入南书房,又是练了一下午的字,还陪着韩依吃了一顿永生难忘的晚膳,想想她活得也不容易,好在医馆顺利开张,这样一来,她不信,严娇兰不会上钩!
苏月生吹熄了灯,隔着绿纱窗远眺夜幕中的浩瀚星河,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不知道苏府怎么样了,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严娇兰,恐怕你离身败名裂···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