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计骗了弟兄们去救他,可那种地形,纵然险恶,训练有素的亢锋精英也能如履平地,更不可能全军覆没!帝师!”寒音‘啪’一声跪在地上,目色是韩依第一次看到如此哀戚,“寒音只求您能为弟兄们讨回公道,太清昭炎,不足以我们为其效命!”
空气似是凝结,肉眼可见的,是袅袅盘旋的素兰烟气,如雪山清冷透明的玉肤之上,那抹薄唇终于开启,似是幽然长叹,“逐鹿天下,问鼎枭雄,这累累白骨,必将死得其所!”
他玄色鎏金滚袍自檀木椅上倾斜而下,浓成夜色一般的剪影,稳定人心,却又捉摸不透。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寒音身躯轻震,良久,他缓缓道,“谢主尊,寒音此生无以回报,唯有此命,一生一世,赴汤蹈火。”
韩依望着他,伸手虚止,“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寒音,你是七星门派的继承者,能为我效命,本就不是我所强求的,亢锋将士的血骨,本尊不会忘记,皇天后土,吾,定当亲掬此沙,祭奠亡灵!”
寒音仰着头,看向那个郑重许诺的男子,只觉得周身似乎卸下一些担子,从他跟随韩依起,这个主子就没让人失望过。
“属下告退。”寒音步子沉重,迈着走向门外,回想着那些弟兄们同甘共苦的日子,忽然,身后似有远如隔世的声音回响——
“心再痛,折磨自己也无法弥补,寒音回去好好想想。”
寒音顿了顿,背对着韩依点点头,离去。
“元桥。”
一道灰影自寒音离开后,应声从树影下出现在屋子里。
韩依理了理袖口,浓密细长的睫毛掩去方才的凝重,看向元桥,“亓墨那里怎么样?”
每日这个时辰,元桥都要回禀韩依有关苏月生的近况,换做其他人暗中保护,他不由心里叹了口气,亓墨才离开几个时辰啊,主尊就想成这样!
“亓小姐回苏府后,南宫沥已在府中设下浮魂盘。”他注意到韩依眸色一顿,继续道,“属下本想出手,后来她府中一个丫鬟出现,事情出现转机,只是···”
“只是什么?”
元桥犹豫着要不要说亓墨被南宫沥绑起来拖在地上的事情,还有那个武功高强的面具男子,若是说了,主尊会不会立即杀进宫里解决了南宫沥,顺便端了他的老巢?
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元桥干咳一声,掠过南宫沥那段,只跳到面具男子相救之事详细禀报一遍,可是他发现,自家主尊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了,那暗涌精光的潋滟双眸,瞧人瘆得慌。
“银面具,救了她?嗯?”
元桥点点头,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韩依剑眉一挑,眸色似有几分森凉的笑意,声音低沉撩拨,“你的意思是说,她对那个面具男子十分有好感,并且在他搀扶下走了段路···”
“···呃,可以··这么说···”
“哦——”尾音挑起,听在元桥心中怎么那么不详,“本尊命你去保护亓墨是做什么用的,有允许别的男人救她吗?元桥,本尊忽然觉得···你似乎要回南源历练历练···”
不不不···元桥在心中呐喊,他现在无比庆幸的是,没有告诉主尊南宫沥绑着亓墨的事——战天说的对,跟在这么一个阴险狐狸的主子后面,你也绝对不能说大实话!!
“属下···属下不敢。”
元桥头上冷汗涔涔,就差没拔腿跑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战天换换工作。
韩依敲打在桌子上的手指并未停歇,节奏缓慢却沉重,听得元桥大气也不敢出。
“那个面具男子,调查清楚,还有,今后亓墨和南宫沥之间,本尊不希望听见他们多说超过三句话,明白了吗?!”
元桥垂丧着脸,就南宫沥那种性子,能超过三句话才怪!
他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韩依睁开眼,刹那流光盈转,“吩咐人备车,去亓府。”
————
“云公子,此次多谢有您相助!”
太清昭珑拢着七爪盘龙暗纹绣袍,朝宫殿偏角一抹暗影处拱了拱手,俊气的面容喜不自胜。
那人披着灰袍,掩住头身,挺直清瘦的背影向着他,在昏昏暗暗的阴影中显得孤寂疏离。
终于,那人开口,嗓音低沉,“二皇子不必道谢,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轮到您兑现诺言了。”
语调不急不缓,清闲得好像人在谈天,只是话到最后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太清昭珑干笑两声,“那是自然,答应云公子的本王定会倾力去做,想当年大皇子不也是你我···”
那人微微侧身截断了他的话,“大皇子之事只是你我合约达成,接下来我要的不是你倾力去做,而是——必须办成!”
太清昭珑脸上有些犹豫,“可韩依不是等闲之辈,本王也不确定···”
“殿下似乎是要食言?”灰袍人这才转身,阴影下寒光迸射的双眸像要看穿人似的,直直射进太清昭珑心虚的眼底——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看他和韩依拼个你死我活,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他竟轻笑出声,眉目微有不屑,“殿下可莫要忘了···大皇子的事,风雨同舟,这可是殿下曾经许诺的。”
低低的轻笑蛊惑又可怕,太清昭珑心神一凛,不由攥紧了手——有把柄在人手中,迟早是要除掉你们的!他扬眉,面容故作轻松,“怎会忘记,你放心便是,云公子替本王在汴州好好摆了我那太子皇弟一道,这人情,本王绝对要还,只是可惜···让他福大逃过一劫!”
云公子摇摇头,反驳道,“未必···”
“怎的,云公子有何见解?”
“你这个皇弟可不是那个没用的大皇子,他的精明之处,便在于让你以为大胜之时狠狠打压你!这次汴州追杀,我们似乎大意了,他的逃脱···不是侥幸。”
“可他确实折损了不少将士!”
“这便是我所怀疑之处,我总觉得···他利用了我们达成另一项目的。”
“您是说···太清昭炎死去的那些将士,是他故意想除去的?!”太清昭珑大惊,心中那股惶恐陡生,要真这么狠,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这等心志非常人能及!
云公子敛眉,“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办?”
“这个本王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能亲自除去,不如借他人之手,”一抹冷笑浮起,“他如今伤重,动手时机再好不过!”
“那好,此事我不在涉足,殿下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太清昭珑冷笑不减,“那是自然,不瞒您说,本王已经想到一个方法——云公子可知道亓府三小姐亓墨?”
太清昭珑本以为他一个异国人不一定会知道,未想云公子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淡淡抿唇道,“知道,可以说···认识。”
“您怎么会认识她?”
云公子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追问,“她确是个有趣的女子,韩依对她不同倒是可以拿来做文章,”他顿了顿,“接下来的事,殿下可要办成,届时···我北越与您方能携手天下!”
淡淡余音飘散在幽冷的宫殿之中,越过重重宫阙门,翻过片片琉璃瓦,消湮于碧树琼华之中。
夜色熏浓,墨竹轩小阁中灯火细微,弱弱的,暗沉的。
苏月生此刻被关在墨竹轩的阁楼里,盯着那簇豆丁似的灯苗,回想着回府后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默默叹了口气,苏德轩自从那次被她在韩依面前摆了一道后,整个人就像转了性子一般低调不惹事,久而久之,这等心头大患居然被自己给忽略了——今日回府,白玉便告诉她一个消息,苏德轩上门求亲来了,一个侍郎府庶女,嫁给尚府嫡子做妾,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苏德轩会突然向自己提亲,无非是为了折磨自己,在苏府时严娇兰拿自己出不了气,嫁过去之后可就不一定了,再说,他苏德轩未娶妻纳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苏月生柳眉一横,这群人想得倒美,从前她或许还要动用些特殊手段让苏德轩知道厉害,可如今嘛——她县君的位置摆在那,再加上,韩依那会同意?白玉她们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有几斤吧!
苏月生躺在阁楼上,支起窗子欣赏起夜空来,她回府后一言不发任由白玉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以免出去横生事端,那她不如休息几日,外面的烂摊子就让韩依解决好了!
顺手拿起琴乐从小窗送来的糕点,这里有吃有喝,何必着急,想想醉芳斋那个铺子该怎么开呢?
要不要解决了求亲一事后立马开张,哎···事真多。苏月生拍拍手,抬指擦去唇边残留的一点碎屑,猫儿般眯起眼睛,盯着窗外想着她的店铺。
一门之外,琴乐却是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回府就摊上这事,看看夫人和大小姐的一脸笑意,小姐怎么就不急呢!还任由夫人把她关在阁楼里!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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