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绝美的容颜褪去凡尘外皮展露在冷风浮动的空气中,然而这份妖孽美艳看在苏筱竹眼里,犹如惊涛骇浪,似是见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人间惨象,她僵硬住,面如死灰,终于忍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蒙头痛击,两眼一翻昏死在地上。
苏月生一手拎着脸皮,一手绕了绕垂在肩侧的发丝,随意把玩着,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漫步立在苏筱竹身侧,用脚踢了一下,晕得彻底。
凝视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幽冷的声音漂浮在屋子里,“苏筱竹,死,太容易了,我还要让你亲眼见到严娇兰的灭亡!”
绝美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屋外狂风大作,如墨水将天染得漆黑,野鸟惊飞,一切都是那么不祥。
苏月生想起了冥婚那日,也是这样骤然突变的天气,好似她多舛的命途,有时候她也怀疑那句谶言的真实性——腹中儿,天煞星···
冷静下来的屋子死寂到只有呼吸,苏月生忽然涌上一层疲倦的感觉,她很累,真得很累,害人,吓人···这些都为了报仇,有时候她真想回到从前,有着环娘的怙恃,虽然苦了些,被人看不起些,但是,很快乐。不像现在,自己不是自己,连命也是青云给的。
自由吗?苏月生嘴角不由自主浮上一抹浅笑,自嘲着。
她揉了揉眉心,重新戴好面皮,轻薄的肌肤感叠上,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变成了亓墨。
一只手缓缓拔下固定发髻的金簪,青丝顿时如瀑散落飞扬。
苏月生揉乱满头长发,面容陡然惊慌起来,她嗓子拔尖惊叫,“来人啊——,救命啊!!”
这一声惊呼顿时响彻添竹轩,脚步声由远及近慌慌张张涌进添竹轩。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一群丫鬟婆子撞开屋门冲了进来,满脸焦急问道。
一进门入眼便是慌张站着,浑身凌乱,尖叫的来源者苏月生,二小姐呢?目光下意识搜寻扫遍每个角落,这才发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苏筱竹!
“小姐!”贴身侍女脱口惊呼。
没过多久,就有下人以飞速通传了严娇兰。
“怎么回事!”
严娇兰一进门就厉声质问,目光触及苏月生凌乱的样子,瞳孔不由一缩,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筱竹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一个稍微老熟的婆子垂着头回禀,“小姐屋里许是来了刺客,昏了过去···”一边说着,眼风扫了扫苏月生的方向,示意所言非虚。
严娇兰死死盯着苏月生,少女一身衣衫凌乱,发丝遮住了半张脸,显得十分憔悴和后怕,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着,看得出来,她也收到了不少惊吓。
打量了一下苏月生,她就奔向苏筱竹床前,入目只见女儿口吐白沫昏死过去,”筱竹,筱竹!”
可不论她怎么唤,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腐烂的皮肤,加上状若癫痫的样子,严娇兰眼瞧着心都在痛,她的女儿,本应是这世间最美貌高贵的女子···
严娇兰蓦然拧眉朝后吼道,“大夫呢!大夫呢!都是死人吗?!”
“对··亓墨,”严娇兰瞥到坐在角落的苏月生顿时惊醒,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奔过来,“快救筱竹,快!”
苏月生像个破碎失魂的布偶般被严娇兰抓着衣袖不住摇晃,她缓缓抬起涣散的眼眸,这才盈满泪水,失声哭了出来,唤道,“苏夫人···,有鬼,有鬼啊!”
“有鬼?”严娇兰被她看得一阵心惊,刚才不是说刺客吗。
“对,有鬼。”苏月生像个疯子一样阴森森地咬着这两个字,屋子里的人只觉汗毛倒竖,冷气从脚底涌了上来。
严娇兰也是愣住了,不过她随即柳眉倒竖,喝道,“什么妖魔鬼怪,亓墨,还不快救救我女儿!”
“夫人···”那婆子一直跟在严娇兰身旁,刺客仅是她所能做的唯一解释,苏月生一直口中喃喃有鬼,“依老奴看···亓小姐怕是已经疯魔了···”
疯魔了?
严娇兰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放开抓着衣袖的手,亓墨竟然疯魔了,那谁来治她的女儿,她倏地回身,”快去妙春堂请王大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进府!快去!”
怎么会这样!
似是想起什么,她眼眸一亮,“刺客,到底是什么刺客,府中侍卫呢!”
严娇兰扫了一圈丫鬟婆子们,人人垂着头噤声摆脱夫人愤怒烧死人的目光,唯恐惹火上身。
最后只有先前那婆子出声,“回夫人,已经派侍卫搜遍了府中,询问了守在外头的丫鬟,并没有任何异常,”她顿了顿,“···没有任何刺客的踪迹。”
“什么?”严娇兰侧身不敢置信盯着她,“暮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让她怎么相信屋中一切是谁搞的鬼。
被唤作暮莲的婆子满脸平静,见惯了大风大浪,当下并没有严娇兰一般惊慌,这也是她一直受夫人重用的原因。
暮莲看了眼一直垂头说胡话的苏月生,犹豫道,“夫人···会不会是···”
“胡说!”一声厉喝劈下,严娇兰打断了暮莲,“什么妖魔鬼怪,都是江湖术士的噱头骗言!”
“搜,继续给我搜!王大夫呢,怎么还没到!”严娇兰急不可耐。
“已经命人快马去请了!”
苏月生疯疯癫癫的,倚在琴乐身上,琴乐安慰拍着她的肩,满脸忧虑,怎么会这样,不但外面天色乍变,这才一会,里屋就天翻地覆了,小姐不会真的疯了吧,那怎么回府向老爷交代啊!
眼底转瞬即逝一抹冷静,随即掩盖在失落慌张的神色中,苏月生静静欣赏着满屋子自己亲手创造的慌乱,额前的发丝垂落,遮住那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的目光。
苏筱竹如今就算醒来,也是疯了,而自己,也疯了,那药盅里的粥,她当着严娇兰心腹的面尝过,马钱子的毒也被她倒了珠草中和,王扶春就算来了,也查不到她身上。
这挑起的风雨,她若是不想灭,就永远也灭不了。
“刺客,有鬼?疯了?”
所有消息迅速飞入南书房,桌案前俊逸颀长的身影听着寒音的禀报,剑眉轻轻挑了挑。
韩依微垂的头这才从满桌整整齐齐叠着的折子,书卷中抬起搁下笔,敲了敲桌案,沉思片刻。
寒音低垂着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瞄了眼主尊,每次有关亓墨的消息,主尊总能停下手头的事想个一会儿,这一会儿,不知全京安有多少官员,小姐翘首而盼呢!
“备车,苏府。”
挥袖起身,待寒音反应了一下,玄色衣袍已经扬长而去。
他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亓墨?这个女子真有这么大魅力,主尊连刺杀亓侍郎这种大事都放慢进度,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主尊命他扮刺客行刺亓钟云是要做什么!
“老爷夫人,大夫来了!”
严娇兰面上这才有所松动。苏远刚才听说了添竹轩的事情,也衣袂带风地赶了过来。
“老爷!”蓦然又一声从院门传来,“帝··帝师大人来了!”
韩依?!
他怎么又来了!
“快请帝师正堂等候,我随后就到!”抛下这句话,然而管家苏平却脚步不动。
他皱着一张脸道,“不是这样的,帝师他,直奔着添竹轩亓小姐客房去了!”
“什么?!”
这声惊讶却是从眼角严娇兰嘴里发出来的,苏远回头看向她。
“老爷,可不能让韩依见到亓墨!”
“为何?”
刚才忘记说亓墨那疯癫的样子了,严娇兰叹了口气,“亓墨疯了!要是韩依回去和亓钟云说,府上指不定又掀起什么波浪,况且,帝师对那丫头···”
严娇兰的话不无道理,此时王扶春十分不情愿地被人‘请’了进来,说是请那都是客气的,双手双脚被绑着抬了进来,嘴中哼哼着,“不治!老夫不治,你们这帮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
苏远恼怒地回瞪了一眼严娇兰,王扶春什么性子,强硬一套怎么顶用!
“王大夫,烦请您救救小女!”
“不救!”
王扶春吹胡子瞪眼,不给苏远任何面子。
“苏某自知有失请客之道,还望王大夫以病人之命为先,不能坐视不管啊!”
王扶春斜睨了眼满屋子的人,丢出一句话,“你们不是有亓墨吗,那个神医丫头,嗯,叫老夫来有何用?用完就扔?”
苏远硬着头皮,严娇兰也只能忍受着心中滔天的怒火,好声好气道,“实不相瞒,亓墨···疯了。”
“疯了?!”
这下惊得跳起来的便是王扶春!
那个清冷高雅,满心算计的丫头怎么可能会疯了,王扶春横眉道,“休得胡言,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疯?!”
在王扶春心里,亓墨要是疯了,就跟别人告诉他说韩依疯了是一样的。
“您要是治好了筱竹,真想就能大白了啊!”严娇兰添了一把柴,急切地劝道。
王扶春沉吟了片刻,满脑子惊异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既如此···”
然而一句撕心裂肺的尖叫如石激起千层浪——
“不要过来,苏月生,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