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给我看看了吧!”王扶春伸手。
苏月生看着韩依厚颜无耻地忽悠着王扶春,心中一阵郁闷,明明是有求于人家治病,怎么到他这就反过来了。
小罐子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落入王扶春手中,他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接住,端详起来。
紫红色的毒血,小罐子被拔开封口,立刻涌出难闻腐朽的气味,韩依随即从袖中掏出洁白帕子,遮住了半张脸,相比较之下,苏月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皱着眉看着王扶春没有知觉般嗅那罐子,第一眼见他还以为是什么正经老头,果然,和韩依扯上关系,都不太正常,苏月生对他的好感瞬间降低了一些。
“嗯···,”王扶春沉吟,“··小子,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不是教过你吗!这是碧华露和碧林粉,失传已久的唐门毒物!啧啧,到底从哪来的?”
“这我知道,”韩依没计较他直呼自己‘小子’,似是习惯了,“我来找你,是问你会不会解!这毒血的主人,此刻命悬一线。”
王扶春陷入沉思,他一生钟情岐黄毒物,碧林粉,碧华露,年少时得见过,自从唐门灭门后江湖再也没有,要说解药···他摇了摇头,这毒从前就没有解药。
“··我虽然不知道解药,但凡事都有个开头,这样吧,我自愿不收诊金,替她诊治!”
话音刚落,苏月生眉头一紧,她可不愿意治好苏筱竹,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王大夫!小女亓墨,不知您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你这丫头老夫怎能忘记!”
苏月生甜甜一笑,眉目娇俏,“实不相瞒,正是苏府嫡小姐中了此毒,她素与我交好,墨儿现在万分忧心,奈何墨儿医术浅陋,如果能跟在王大夫您身边学习,便是再好不过!”
王扶春眯着眼睛,看着苏月生期待的眼神,又扫了眼韩依,后者若有所思,神色高雅舒然,没有说什么,他想了想道,“既然丫头你都这么说了,只要不害怕感染,跟着也无妨,老夫倒还没收过女徒弟呢,哼,也就收过一个没用的···”
“收过一个?王大夫您的高徒怎会没用?”苏月生淡淡笑了笑。
王扶春不屑地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韩依,“没用的那个就坐在你旁边,哝。”又小声嘀咕了句,“跟他爹一样···”
最后一句轻得不能再轻··
苏月生呆住,好看的美眸有些愣怔,韩依是他徒弟,看不出来他会医术啊,至于没用这两个字,怎么看都不像能安在他身上。
“叔父,你教的那些,我都学会了,自然不会再在医棠里待着。”韩依冷冷回敬。
王扶春神色一顿,确实没错,韩依从小学什么都快,他看过的医书,扎过的穴位,没有出错过,直到一日,他忽然冷然对自己说,医术非他所求,转身就投入程问道门下,气得自己呀···没吃好饭!
“学无止境,你懂不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打’起来,苏月生呆呆看着,心中忽然想笑,从来没看见过,冷傲高雅的韩依,会这么随意,没有风度,和一个老头吵起来···
出了妙春堂,约莫申时,药堂门前人烟渐少,一大堆银卫山海般围着,自然没有多少胆大的百姓瞧见韩依。
苏月生忽然悲哀地发现,自己的马车还停在皇宫外,她没有知会琴乐,小丫头恐怕现在还在宫门外等候,总不能又徒步走回去吧,她面色发忧,记得那晚被青云莫名其妙‘请’走,走回来时吃了不少苦头。
哀伤的小眼神飘啊飘啊,飘到帝师大人的马车上,哎,总不好意思去跟韩依说吧,再者,他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不会同意的。
忽然,低沉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飘来。
“上车。”
苏月生惊讶回首,只见韩依修长如玉的手,挑起淡金色车帘一角,高雅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苏月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车外,一排整装待发,通身银甲的护卫面无表情地站列在马车两旁,苏月生能闻到那威严的气氛,不由恍惚,都说韩依驭下极严,看来所言不虚。
“还愣着干什么。”许是等得太久,没见苏月生回答,韩依又破天荒地问了一次。
苏月生也不扭捏,人家请你坐马车,不坐白不坐!她又不是傻子。
没准备让韩依扶她,自己一轱辘利索跳了上来,一旁的银卫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头,面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心中却十分震惊!有生之年,从来没见到过哪个女人能上帝师的马车,而且还是帝师亲自邀请,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女子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不避嫌就上来了!
可他毕竟只是个护卫,没有开口的权利。
车中很宽敞,起码可以横躺四个苏月生,本以为堂堂帝师的马车,应该会十分金碧辉煌,怎么触目所及,和普通马车没什么区别啊?除了···木头色泽黑了点,还会隐隐散发出幽幽安神的香气。
“别看了。”韩依自苏月生上车后,一直端端正正静座在正中闭目养神,浑身上下散发着‘你离我远点’的气息,此刻却忽然睁开眼,应该是忍受不了苏月生有一搭没一搭,端详车内布局的样子。
苏月生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韩依怎么闭着眼还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此木为南海红盾籽木,有安神之效。”
红盾籽木!这整辆马车竟然是用红盾籽木所造,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苏月生此刻的心情了,从前只在书中见闻,千金难求,不,是万金难求,首先南海就很难进了,更何况是这种百年树木。
刚刚自己还嫌弃它太丑,如今颇有几分韩依暴殄天物的感觉,不过,毕竟是帝师所用,倒还说的过去,苏月生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亲自坐一坐这么尊贵的马车。
“看够了?”韩依神色有些揶揄,好看的剑眉挑起。
“···看什么?”苏月生不认账,偏过头去不理会。
车内除了幽幽籽木香气,一时静谧无言。
“什么人?!”
车外忽然拔地而起一声暴喝!
韩依瞬间睁眼,苏月生只觉眼前一黑,他便已不见踪影,随之而来便是车外兵器交戈的乒乓之声。
怎么每次坐马车都没有好事情,这是苏月生的第一个念头,然后神思回归正轨,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来截帝师的马车?
苏月生刚想撩开车帘一看究竟,忽然车帘被凌厉剑气撕裂粉碎,只是刹那之间!她抬眸,四目相对间,认出了那个单枪匹马就敢来韩依马车前造次的人!
青云!
又是他!
怎么每次都不走寻常路?!
不过他来干什么,然而未等苏月生反应过来,眼前银光刺目闪过,一柄三尺银剑呼啸而至门面,青云抽身而近苏月生,少女精亮的美眸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剑锋,以及···青云带着面具的脸。
“闪开!”韩依暴喝随之而至,眼看剑将及身,苏月生猛然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清脆响亮地摔到马车里面!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韩依掠身在侧,挥袖挡开了青云的剑。
也在同一瞬间,苏月生明白了青云以内力在她耳边的低语。
刹那,少女抬起头,额前发丝凌乱,明眸闪烁。
韩依和他的武功不相上下,这是青云所没有想到的,他阴鸷双眸直视,不由自主开口,“小子,不过弱冠,功夫倒是了得!”
“呵”,韩依冷笑一声,面容却有些凝重,修长稳定的双手,此刻隐藏在袖间,微微发颤,面前的这个中年面具人,内力浑厚深不可测,有多少年··没有遇见能比得上父亲的高手了···
“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这句话却是对这苏月生说的。
然而此时,苏月生静静倚在车帘边,美眸定定望着二人,深深呼吸,脑中回响着青云刚才说的话——“一会儿··刺··你便···”
韩依玄色衣袍无风而动,手中没有武器,却以内力和青云拼了许久,那是因为韩依有银卫协助,然而渐渐地,倒在马车边的银卫越来越多,看得出来,青云杀了这么多人也有些不支。只有苏月生知道,此刻,该是她行动的时候了!
“呀——”随着剑带风声,银剑化作光芒插向韩依,后者静静沉默站立,有一种肃杀的气场,眼看将要及身,修长光洁的手蓦然伸出,翻涌起内力,登时打散青云的剑气,然而惊变只在刹那!
青云的幻三剑,看似只有一剑,却是等待被敌手打散后变成真正的三剑,招招致人于死地!
那一刻,韩依面色一沉,眸色闪过杀意,脑中翻涌出许久未有的震惊——幻三剑!天昆门招式!
可下一刻,一幕更震惊的事冲击了他从未撼动过的理智。
裙裾翻飞,少女清丽秀美的面容出现在他身边,一朵绝美妖艳的血花,绽放在银光闪烁的空中,飞溅在几尺之外,青云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