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荷花见父亲大怒,立刻要当堂掌毙师弟王守一,心中竟是无比地爱怜,一时懊悔之情布满了心头。守一是他的师弟,同时也她魂牵梦绕的心里情人,尽管守一直到现在犹自不明白她的心意,但是父亲要置他于死地,那可是万万不能的。多年来,她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师弟,甚至把这种喜欢始终强压在心里,她总以为守一会在和她一起练剑、一起聊心的时候慢慢能够体味出来,可是守一的粗心大意,让他对自己的心思不明所以,她真地感到失落惆怅。上次的闺房洗澡,那是她故意给守一布的一个局,谁曾想,守一从房中如鬼影飘身而出。当时所见,她以为守一忽然走火入魔了,情急之中使出的邪魔歪道,其时并不以为意。甚至还以为守一在太乙谷中对本门的武学加以驱深拓展,日臻于化境。可是自己门外和他对决,守一不时露现的招式竟让她见未所见,无法拆解。猛然间疑心大起,很明显,守一在太乙谷学了其它门派的功夫。
这是一件大事,同时也是无法向任何人言及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将有可能给本门带来灭顶之灾。
她一时间听了守一的述说,未曾多想,心中急迫,顺手用花瓶相击守一,先让他昏迷过去再作理会,可没有想到,一击之下,竟让他无声无息地离她远去。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守一,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身影。尽管他身上铺满了奇怪的影子,她依然在心底里深深爱着她。这种漫长地期待,这种温馨的感觉,让她始终处于感情地煎熬之中,无人叙说,更无从向人倾诉。
可是当她看到守一身上所展露出来邪里邪气的功夫时,她不免对师弟的处境忧虑了,他不愿他饱受其害,甚至走火入魔。有时候,练武之人一旦心急狂躁,急于求成,很有可能会失去正门正派的武术水准。其而剑走偏锋,往往把本门的武功练得深不得低,高不得浅,深浅相加不一,高深相济无度,进而越练越怪,越练越刚柔不济,当然自己无法知晓,直至走火入魔。守一述说了他太乙谷中绝世奇缘,巧遇学得旷世三大神功,她并不犹以为信,因为她在重阳宫里从小长大,对重阳宫里任何人和事物都非常地熟悉。王重阳已死去将近一个世纪,其百年故人,犹可能便妙让师弟碰见了?哪简直就可以认为师弟是在自圆其说。
人世间就是这么怪异,说真话有时会被理解为谎言,说假话反而有时会被理解为真话。荷花百思不得其解,因而把一切告诉了父亲。司徒道长听了女儿的话以后,和荷花一样莫名其妙,难道王守一所说一切是真?难道王重阳复活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守一再次归来,让荷花再次试试他的身手,便可看出其中端倪。
漫长的等待让荷花心如死灰,他以为守一不会再回来了,两人从此将永无相见之日,因而把思绪全然放在每天地修习之上,勤奋修炼,苦无终日,多半年时间已然功力大涨,跻身于当世高手之列。
可现在一切都已成为事实,当厅对决结果已出,父亲的预言了然兑现,她顿时对师弟的生死担忧了,眼见父亲以本派门规惩罚师弟,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王守一,现在大厅中人人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说?”司徒道长看见荷花和本门弟子忽然大声替他求饶,心头忽时一软,掌中真力外泄。
“师傅,我王守一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师姐和师兄们毫无干洗,一切凭师傅论断。”守一说话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面见师傅杀气大起,料想自己性命休矣。期间师傅多年地爱护关心,师姐地悉心照顾一一闪现在心头,禁不住热泪流出。他此时此景也这样想,自己巧缘重阳大师,是一个偶然的机缘,难道我无意之中遇见,是我自己的错吗?我愿意违犯本门门规吗?
司徒道长心间一松,顿时便无毙杀守一之心了,面对这么多人地哀求,只能饶他不死了,可是该如何处置他,给本门一个交代呢?这孩子一直邪里邪气,不循规蹈矩,如果继续留在观里,不知以后还会惹出什么祸端,此地是不能留他了。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你走吧。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师徒情义犹如此剑。”忽然抽出身中佩剑,力透剑背,即时已成两截。
“师傅,你让我走,你不如杀了我,我能离开你和师姐吗?你能狠心抛弃我吗?我无依无靠,我该去向哪里?----师傅,---师傅。”抱住了师傅的双腿,此刻守一缺了左手的左臂晃动在师傅脚下,司徒道长猛然看见,鼻子一酸,这孩子命真苦啊,怎么左手就没有了?
不愿细细地追问缘由,此间两人还有多大关系?司徒道长想。
“我也知道你无依无靠,被逐出师门后一时没有去处,先去明溪谷落脚吧。”说完,惆怅而去。
众弟子们见师傅手留恻隐之心,心头尽皆庆幸,不时慢慢散去。
此刻,大厅上徒留下荷花师姐、台湾客、芳芳和守一,师姐和守一一时恍然,两人犹自泪眼涟涟地跪在地上。
还好,师傅能手下容情,继续留自己在明溪谷中,就足以证明自己还可以再回师门。师傅毕竟是他的亲人,是亲人就不会让他所疼爱的人奔走天涯。时间一长,师傅慢慢就会恨气消除,那时再让师姐说说,师傅定当让他回来,想到这里,心头一喜,眼泪已然止住了。
两个月后,时节已到了仲夏,此刻明溪谷中,气温潮湿,奇热无比。可景色依然秀丽,绿意盎然,重重叠叠,一切都在绿色地包围中。
台湾客和芳芳初来世外桃源之地,其心情自然愉悦无比,面对从未见过的绿色景观,身心由衷的放松涣然,正如绿色的海洋一般,绿得透亮,绿得欢畅。当然,每时每刻不离守一左右,三人形影不离。远离世间喧嚣,远离尘间忧愁,此间正是两人最快乐的时光。
可守一的心情自然和他们相差了很多,两个多月过去了,师姐无声无息,既不来谷中看他,又不派人捎信给他,那么也就是说,师姐真地忘记他了,不想与他说话了,师姐真地恨他吗?师姐真的从此与他形同路人吗?每每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惆怅不安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想念师姐了,应该去看看她。
终南山明溪谷离总教相距30余里,虽然山谷里小路曲折蜿蜒,可王守一何等手段,他千里提气逍遥术,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重阳宫的山下,此时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
他本想很快见到师姐,忽然在他刚登上缓台的时候,耳中猝然传来一阵阵叹息声。
他未曾多想,依着发声的地方慢慢行进。
全真教其实并不是只有全真一派。重阳大师时期,观中俗家弟子很多,其中不乏许多女弟子。后来由于观中经常出现男女不尊门规之事。重阳大师听闻后大怒,便自那时把观中弟子男女分开,观上为男,观下为女,这样以来,观中立时清净了许多。可是女弟子上山修道修身,不可能不研习武功,不可能不强身健体,因而女弟子们便从此自创一派,名为玉女派,其时荷花的母亲便在玉女派中。随着时间的流失,玉女派后继无人了。一部分弟子已经还俗,一部分因年老死去,慢慢的便无人提及了。
守一其实现在就是走在玉女派的地面上。
他慢慢循声而进,不注意便走进了一个庙堂里,庙堂墙壁上挂着一副长长宽大的画像,画像中是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
一个身穿一袭红衣的年轻姑娘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犹自在虔诚地喃喃自语着。
他很新奇,悄悄行近了一些想看个究竟,猛间不由得惊诧无比,心头嘭嘭直跳,这个人竟是师姐荷花。
他不能打搅师姐的清净,依然一语不发。
“妈妈啊,你保佑保佑我吧,我该怎么办啊?”师姐荷花两眼垂泪,竟然大声哭泣了。
“王守一是我的师弟,自从他来到重阳宫,我便不由得喜欢上了他,可是哪个懵小子,竟然粗心得不明所以,对我不理不问的,浑然让我活在暗暗的恋想中。”师姐顿了顿,原来那个画中女人是师姐的母亲,也就是师娘。听见师姐喜欢自己,忽然心头竟是无比地心酸,原来师姐的好是因为喜欢自己,对他的体贴爱护竟是深深地爱恋,可是自己呢?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还是一个男人吗?心酸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不懂师姐的情愫,让师姐孤独地活在暗恋中。
“妈妈,如果守一早一点向我表达心中的爱恋,我何苦有今天的落寞惆怅?看来我和他此生无缘了。”荷花继续幽怨地说。
“现在他忤逆师道,偷学旁门左道,父亲已将他逐出师门,我也无颜见他了。更何况,妈妈,我和他的事情已经没有结果了。”继续诉说。
“我向父亲诉说了我的心事,父亲勃然大怒,嫁给谁都不能嫁给他。现在父亲已经给我找了一个郎君,便是同门里的苏世静,那是一个我不爱的人,妈妈,我该如何啊?”登时师姐的哭声更大了。守一听了,替师姐顿是担心了,师姐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那真是苦不堪言,难受死了,可是现在师姐这般境地,该如何是好?自己能娶她吗?师傅能原谅自己吗?一时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
“妈妈,明天我就要成亲了,今后我就要和哪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以后真的会好吗?”师姐不时地用手擦拭着泪水,胸前的红衣兀自全湿了。
守一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知何时眼泪亦流了满脸。不禁暗暗对自己生出了许多仇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