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宗山门,啸月峰。
啸月峰峰主岑雪,人入中年,却依旧风姿不减,只是眼下,却凤目圆睁,大发雷霆,双手按在座椅的扶手上,指尖都气的微微发抖。
岑雪娇斥道:“我原本就一直奇怪,你大比之后回到山门,却为何一直躲着不肯见我。今日唤你前来,才知你已非完璧。说!是不是萧寻那小子干的?”
陆贞跪在啸月峰峰主身前,双目流泪,俯首不语。
岑雪愤然起身,怒道:“这魏老儿怎么管教的徒弟!欺人太甚!我去找他算账!”
“师尊!”陆贞见岑雪这架势,忙抬首道,“不怪萧寻,是徒儿自愿的。”
岑雪一听,立时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后好似想起什么,这才啪地一下坐回峰主宝座,喃喃道:“以你的枪法修为,那萧寻想要强来,倒也不太可能……”
陆贞闻言,却是又羞得低下头去。
“哎呀。不对!”岑雪腾地一声又站了起来,“既然这萧寻占了你便宜,为何你们回到宗门这么久了,那忘忧峰还没有任何动静?魏老儿起码也应该来一趟,对此事做一个交代吧!哼,竟然如此轻视我啸月峰,我要去找他算账!”
“师尊……”陆贞立时有些无语,自己这师父在燎原宗也是一峰之主,以一身须弥境巅峰的实力傲立群雄,巾帼不让须眉,素有铁娘子之称。只是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可能是一生未嫁,阴阳有些失调所致。
为免闹出大事,陆贞只得死死抱住了自己师父的双腿,不让她去找魏忘忧的麻烦。
魏忘忧别人或许不知道其真实修为,陆贞可是一清二楚。枪魔卫破妄,三十年前就是青天界位列前五的高手,如今虽然失去一臂,但是人间上师的修为尚存,自己的师父虽然也很强,但要是把老头儿惹毛了,还真不够人家一枪戳的。
光是抱着自己师父的大腿,当然是不够的,陆贞于是又道:“师尊,萧寻刚刚回到宗门,便接了一道宗主密令,出山执行去了。他曾答应过我,一旦完成任务回来,一定会来啸月峰见您的……”
岑雪一边双腿挣着,为了避免伤到自己的爱徒,自然没敢太用力,一边口中说道:“男人就是喜欢这样,偷吃完就跑。也就你这傻丫头会信以为真!为师若是不替你出这个头,你这亏就吃定了!”
“师父呀……”陆贞眼看拉不住自己的师父,心中又急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师徒俩正闹着,却听到燎原宗正阳峰上的那口巨种,轰然而鸣。
听到这声钟响,岑雪立时平静下来。
钟声一响接着一响,九响之后,终于寂静无声,但是岑雪的脸色,却有些变了。
“师尊,怎么了?”陆贞问道。
“宗主正在召集各峰之主。以这巨钟九响的方式召集我们,怕是事态紧急。我先过去一趟。”岑雪神色凝重,沉声说道,“至于你的事情,到了正阳峰,见到那魏老儿,我也正好问问他。”
***
啸月峰距离正阳峰的距离,比起其他几峰要略远一些,等到岑雪急急忙忙赶来,迈步进入这宗主的议事大堂之时,其余的五峰之主早已聚齐。
燎原宗宗主,人间九大上师之一的解玉展,看到岑雪进来,便挥退了端茶伺候着得内门弟子。
岑雪见解玉展如今的神色,心知出了大事,也就顾不上找魏忘忧的麻烦,赶紧在自己啸月峰峰主的位置上就座。
“诸位。外门没了。”解玉展一语既出,便石破天惊,令只知修行,不问人间世事的各峰之主大惊失色。
唯有魏忘忧,眼中显出一抹沉思,神色却也平常。
“怎么会?”岑雪问道。
“艳阳谷三十万大军,居然在十日之内突进五百余里,直接攻陷了明州府。”解玉展的脸上,也显出一丝疑惑,“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却偏偏发生了。”
“那叶云飞呢?”岑雪脸色大变,颤声问道。
解玉展深深看了岑雪一眼,低声道:“叶师弟殉宗了。”
岑雪全身剧震,一下便摊在了座椅上。
叶云飞,也是一个吃了就跑的男人。但是听到他的噩耗传来,岑雪似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心中原本的恨意,早就无影无踪。
“岑师妹。请节哀。”解玉展脸上也有痛惜和感伤,但是身为一宗之主,他势必不能在这种情怀中沉浸太久,于是他又接道,“能让叶师弟殉宗,这艳阳谷不派出两三位洞主一级的高手,怕是不成的。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你们之中,谁有意与我西行一趟?”
“我去!”岑雪脸色铁青,全身颤抖地说道。
“算上我吧。”淼潺峰峰主水鹏阳眼中精光连闪,幽幽说道。
“别一个个报数了。”魏忘忧忽然道,“你们都去。艳阳谷有九位须弥境高阶的高手,一位人间上师。就算他们派来了三位洞主,谷中的防卫力量依然不弱,你们三三两两的,去了也没有用。要去就都去,宗门有我在就行。”
解玉展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魏师兄了。”
“嗯。”魏忘忧淡淡应了一声,面对一宗之主的礼遇,似是受之无愧,理所当然。
解玉展又道:“魏师兄,还有一事。如今外门的战场虽然已经没有顾及的价值,但是白马卫,是我宗未来的希望,不可轻弃,我已调动了一批宗门高手,前去龙潭城接应。请你留意督促此事。”
魏忘忧却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了。你赶紧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吧。”
解玉展闻言不解:“怎么?”
魏忘忧淡淡说道:“外门战场,能扳回一些局面,总是好的。以萧寻那臭小子的脾气,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龙潭城?如果他不是太蠢的话,估计现在已经领先你们一步,在西行的路上了。”
***
萧寻自然是在西行的路上,与燎原宗主和几位峰主的飞天遁地,一日千里不同,萧寻所率的三千骑兵,只能在官道之上埋首苦奔。
此去蜀中,遥遥三千余里,就算是人马不歇,全力狂奔,也要耗去十余日。
好在此次出征,萧寻有张程这位沙场老将相助。身为城主的张程,将龙潭城内所有的军马都搜刮得一干二净,足足凑足两千余匹,这才能保障三千白马卫人歇马不歇地连日驰骋。
此时,潇湘郡已经尽入艳阳谷外门势力之手,官道之上的各大驿站,都有艳阳谷的士兵把守,骑兵行动再快,也很难及得上报讯的信鸽。因此,萧寻特意派出了一百精锐,骑着最好的战马,早一步出发,专门用来拔除这沿途的岗哨眼线。
这事儿,原本萧寻想亲自去干,但是却被张程劝阻,说是军中主帅,不可脱离主力部队单独行动。于是这位老将便一骑当先,带领一百精锐疾驰而去。
有一位龙虎境的高手在前方清路,萧寻求之不得,心中也甚为感激。
潇湘郡纵深八百里,三千白马卫花去仅仅三天有余,在第四天傍晚,便穿越了潇湘郡全境,来到艳阳谷所属的江陵郡。
艳阳谷原本所辖,为巴蜀郡、江陵郡以及潇湘郡的西部,两郡半之地。只要穿过这千里江陵之境,便可以直抵巴蜀,而此行的目的地,艳阳谷的外门首府巴中,便位于巴蜀郡境内,入郡不过两百余里。
只不过这江陵郡与潇湘郡毕竟不同,潇湘郡十多年来战火延绵不绝,城头屡变大王旗,萧寻浩浩荡荡自官道上一路行来,民众早就见怪不怪。而这江陵郡,艳阳谷根深蒂固,经营千年之久,乃民心所向。若是还在官道上明目张胆地纵马狂奔,那就算把张程这老头儿活活累死,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眼线漏网。
人家农民在山坡上远远看你们一眼,那就已经足够让行军意图暴露。别说张程只是龙虎境高手,就算是人间上师,也防不住这人间民众的悠悠之口,湛湛目光。
于是,在张程的建议下,三千白马卫便下了官道,套上了黑纱布套,白天隐匿与山野之中,晚上才悄悄赶路。
此时,张程这位老将的作用,就愈发显得不可替代。
这位老将早年行伍出身,与这艳阳谷干了十年的仗,敌后突袭的事儿,也早就干过不知道多少次,对这艳阳谷境内的各种山道小路,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不仅仅是这山道路况,行军之中的各种技巧本领,这位老将在萧寻眼中也宛若神人。
三千白马卫,出龙潭城时,每人携带了二十斤不到的军粮,若是节省一些,倒也堪堪足够。只是这骏马的口粮,却难以保障。在潇湘郡官道上驰骋三日之后,五千匹军马早已跑得口吐白沫,神情不振。
进入江陵郡后,张程便组织人员开始在夜间山野之中放马喂食。江陵郡群山苍苍,绵延不绝,此时又正值夏初,山间青草无数。什么草马吃了长力气,什么草马吃了能治病,这些张程一看便知。五千匹战马,分批放于山林之中,一旦夕阳落下,便又要集合赶路,这对萧寻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而张程却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当然,也会被误入山林的山民撞破,这个时候,张程却毫不心慈手软,一概杀了,免得走漏了风声。
不知不觉,又是七八日过去。随着群山山势愈发陡峭险峻,山路愈发崎岖难行,萧寻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巴蜀郡,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