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人进宫也有一两年了,我竟不知她会骑马。”苑九思慢慢坐回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收回手苑西荷缓缓将帘子放下,淡淡一笑,言辞间倒是带着几分轻蔑:“后宫里头你我二人不知道的事数不胜数,小小一个美人,咱们关心她做什么?”
看着她反常的情态,苑九思疑惑地问:“皇姐不喜欢她?可是她在娴吟宫惹姐姐和婕妤娘娘不快?若是有切要告诉我!”
皇姐性子温婉,平常绝不轻易以这样的语气去说别人。定然是安美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使得苑西荷以这样的态度相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苑西荷笑笑,三言两语撇清关系,“即便住在一处,我与母妃也素不与她来往,她惹我们作何?倒是这些事,自小就在劳妹妹为我挂心。”
点点头,见她神色比起之前缓和许多,苑九思才放下心来。
正因为她了解苑西荷远不如苑西荷了解她多,所以在对待她的情感之中她更有一份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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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西山别院时已是第二日。
天边都已经见夜色,苑九思早就倚在马车里已经沉沉地睡过去。
见马车停下地方到了,苑西荷才去推把她叫醒。
“嗯?”苑九思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尚有些不明所以,微微懵然地掩唇打了个哈欠。
看着轿子壁上嵌的已经亮着的明珠,她伸手将车帘掀开,才惊觉天色很晚了。
接连两日的舟车劳顿,大家都不大好受。
眼下时辰太迟,顾及着第二天一早还要起来,宣帝与聂贵妃自也没再与他们多说什么,众人匆匆去见过后便都赶着回房洗漱歇息。
别院打扫得格外干净,除却摆设物件没那么奢华,房间与苑九思允阑轩里的布置也别无二致,皆按照她的喜好来,只是颜色用得更清新素雅。推开窗就能见着要红透的红叶。
叶子像个巴掌,尾端尖尖的,有风吹过就不断招手。
苑九思趴在窗前,才洗过不久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拖在背后。
身上只着素白的绣花锦绸中衣,外面松松披着件藕荷色的外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颜色依旧若朝霞映雪。
浓稠夜色中她的眼睛也像染了湿气,圆圆的眸子水润,还掺杂着几丝狡黠。
大概这两天在路上睡得太久养足了精神,不同于旁人的精疲力竭,苑九思现在反而神采奕奕。
花笺怕她到待会儿睡的时候头发还干不了,便拿过架子上干燥的软巾去给她擦拭。
犀角梳子顺着瀑布般的头发滑下,在柔光下宛若华美的布匹。
“等到头发干透,公主可要早些歇息,明儿个早晨天亮就得起来,虽是在宫外,可规矩也得......”花笺轻声说道,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声量正好,像涓涓溪流一样。
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苑九思漫懒洋洋地“嗯”了声,任由她给自己梳头,不再说话。
满室的静谧,外头若有风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花笺,你去和兰猗她们先睡下吧,等明天到时候再进来叫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苑九思便道。花笺她们这两日都跟在马车轿撵外头走得辛苦,整天下来都鲜少有休息的时候,她看她眼边的倦色掩也掩不了。
手上一顿,花笺知道她的意思,随即笑起来。语气轻快:“奴婢不累。”
闭眼哼了声,苑九思毫不留情地幽幽道,“平日耍滑头,将事情扔给兰猗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么?怎么真要你去歇着还客套起来。”
这么一说就让花笺哭笑不得,一时更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
不待她辩驳,苑九思就不甚耐烦地挥手赶人,“去去去,快去收拾好躺着,明天你若是敢迟了本公主才要教训你。”
顺着她的意思,花笺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去。
看她挎着脸卖可怜,苑九思不由好笑。
只是脸上笑容都还未褪去,刚回过头,她就见窗外头有道黑影闪过。
别院虽比不得皇宫,但也守卫也森严得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困难。倘使真有人闯进来,外头一众侍卫不可能发觉不了。
心中一凛,苑九思张口就要叫人,若是真的看错倒也罢,如果不是......
“来......唔!”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丁点,身后就有人伸手拿帕子严严实实地把她的嘴给捂住。
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闷,像有东西压在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忽然有风吹进来,苑九思看着那几盏不停摇曳的烛火,心底不停企盼别熄了。
察觉身后有尖利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背心,苑九思心底直发凉。
如果猜得没错,她似乎背得遇上话本里说的刺客了,流年不利,她没料到自己今年运数如此坎坷。
手指掐着掌心,苑九思才忍着没有叫出来,勉强冷静着,她看向墙上映着的身影。那人身形瘦削,并不比她高多少。
“我放开你,但如果敢叫,你信不信声音还没发出来我的刀子就已经割破你的喉咙。”沉默一阵,那人才压低声音吩咐,边说着还真将抵住她的东西用力朝肉里推了几分。
背上痛得厉害,苑九思生怕刀子割进自己的肉里,忙不迭地识时务地点头。
那人缓缓放下手里的帕子,苑九思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垂目盯着不放,有什么东西似乎有点熟悉。
略一思索她脑中就明了起来,心中冷笑,她豁然开口:“怎么,受了伤就找人来替自己寻仇?”
帕子是上好的丝缎,用得起的也不是寻常人家,上头虽没什么纹样,但上边的冷香叫她记忆犹新。还有这人动作时,袖间亦有同样的味道,只是极淡。她对香气最是敏感,分辨不可能有差,如果不是长期相处,他决计不可能沾上公皙堇身上的香。
思绪一捋顺,她就冷静了下来,眨眼之间便已不复方才的慌乱。
苑九思越是气得咬牙切齿,头脑就愈发清醒。
而听她这么说,青麓不由一滞。不敢置信,她就猜出来了?
竟如此扫兴不好玩......他一时语塞,还不知道怎么应对。
见身后的人沉默,料想他应该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心一横,苑九思大着胆子就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他手上,果真他抵住自己的并不是可以直接伤人的匕首小刀。少年身着青衣,模样清隽皮肤白皙,像大不了她几岁。
青麓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头握的玉佩,瞬间觉得微微尴尬。
记得前几天夜里他看公皙堇心情好,便多嘴地想挖一挖料,就假装随口问道淑仪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记得当时大人闷了半晌就说了两个字说她,笨啊。
可是这事实......好像并没那么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麓板着脸,抿唇摆出打死不承认的态度。
“那你是已经杀了公皙堇,现在打算再来害本公主?”苑九思盯着他的眼故作镇定地与他周旋,脚步边慢慢往后退。趁着青麓不备,眨眼就将桌上的花瓶拂下桌去。
青麓本就没将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看花瓶都被扔出去了才不紧不慢地去接。
这边苑九思看他精力分散,心中窃喜,格外灵活地转身踢了凳子就往外跑,边跑一边要叫人。
什么声东击西的小把戏青麓早都见惯不怪。
身影一闪,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就将东西归回原位,下一秒又堵在苑九思跟前。
笑嘻嘻地看着她,青麓还带着点诧异:“公主生来就有这样矫健的身手,在下都望尘莫及。若让我家大人得空时为您指点一二,恐怕也是能名动江湖的练武奇才。”
“我家大人最是心软的人了,你去同他说,他保准答应您。”
青麓虽笑容满面,但他的手掌五指微曲地伸在她面前。
有其主必有其仆,苑九思预感得到如果她叫出来,那只手会毫不犹豫地掐上自己的脖子。
生生把到唇边的喊叫咽了回去,苑九思面色阴沉,转而越笑得深:“如果你要杀我就早些动手,莫耽误时辰。”
听得她这样误会自己,青麓连连摆手,“公主一个女儿家家莫要如此血腥,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说着他瞟了一眼苑九思的手,慢吞吞地道:“毕竟见血多不好,溅在手上很难得洗吧?我是有经验的,那股味儿沾上了没个四五天都彻底消不了。为公主清洗的人可问过你一句?”
苑九思静静不动看着他,面无表情。
“其实我今夜来呢,不过就是想让公主纡尊降贵地去陪我家大人说说话。毕竟他为您伤得这样重,秋狝也跟着来了,公主万不该如此铁石心肠才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