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姓董,我姓笛,我妈妈姓文,我爸爸姓查,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里,笛月心里就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了。
董東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此时已经方寸大乱,用不了多久情绪化就会战胜她的理智,想完之后,他就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查正清原本叫董河,后来才改了名,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茶庄之所以越做越大,铁定离开不了我爸爸的功劳,所以我现在来分点财产怎么了?”
笛月两眼一红,“你讲不讲理!茶庄没了你才来找我,这不是明显的落井下石是什么?你把我当傻子看吗?”
她立刻把目光投向两位叔叔,想让他们为自己声张正义,即使不想帮她,在里面说句公道话也好啊!结果他们竟然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这次他们是一起跟来的,先前肯定是串通好了,外加上之前他们在姥姥那里结了怨,早就巴不得她们文家两个女人越来越过不下去,他们怎么可能会再帮她。
姥姥还在疗养院里,每月都需要一笔高额的疗养费用,她掌管茶庄不力,还带上被人逼债,眼下的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
此刻笛月真的有点心力交瘁。
董東刻意地摆谱给她看,“那就请两位长辈你们来评评理。”
张叔早就想好措辞了,他内心的窃喜已经溢于言表,看了看笛月,他虚伪地笑着说,“月儿,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本来这种事是你家里的事,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可你也知道,你爹娘都死了,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有些事能帮到你还是会帮你的。”
“要是经过法院去判定的话,首先要请律师吧,还要花费很多精力,很多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打赢官司,还不如听我一句,给他点钱,让他息事宁人。”
虽然已经死心了,但是听到这么虚伪做作的一句话,笛月还是忍无可忍地咆哮道,“有个屁道理啊!我爸爸是死是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按照你们的说法,要是突然有一天冒出来个弟弟,我是不是也要按照惯例,给他一部分财产。”
她明明说了一句讽刺的话,料不到李叔竟然一本正色地说,“你爸爸为茶庄出了不少力,就算是遗产,他死后,也该给董東继承一部分。”
笛月十分不甘心,年轻气盛斗不过两个奸诈的老人,她也活该吃亏,但是他们帮外人对付自己,这口恶气她就始终吞不下去。
她当即反驳道,“那我爸爸后来跑了的事你们怎么没有告诉他?既然茶庄有财他有份,那有难他是不是也有份,我现在损失了整个茶庄,上千万的订单,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你这女人!”
董東一听这话还得了,他一激动,竟然奋力地扯住了笛月的围巾,笛月被他勒得难受,整个人都拖进了他的怀中,她忙不迭地大喊道,“警察,警察,这里有人打我!”
看到事态不好,明钦只能出面阻止他,“先生,请住手!”
“你算哪一颗葱!”
董東正眼都不给他一个,他一点都不把明钦放在眼里,笛月喊得那句警察他也当耳旁风没有听见。
明钦出示证件,冰块一般寒凉的脸,似乎有些唬住了董東,“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证件!如果你不满意,尽管和我去警察局走一趟。”
“警察!”
董東见了真警察,眼神微闪,硬是到嘴的脏话给咽了下去。
不过他也不想就此罢休,他还是指着笛月的鼻子,撂下一句狠话,“算你狠!你给我走着瞧。”
那两位叔叔见了警察的反应也是各有各色,张叔吓得面如土色,居然就僵在了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要不是他太迟疑了,影响了李叔,李叔早就溜之大吉了。
董東要走。
明钦立刻喝止他,“站住,你说你是查正清的儿子,好像从来没有出示过证据吧!”
小漠上前拦住了董東的路,顺道把门锁上,逼迫他来到明钦身前。
董東念他们是警察,只得忍气吞声。
他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拿出各种证件,爽快地甩了明钦一脸,“出生证明,还有各种证件,你自己瞧瞧,有问题,老子把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也许是在社会上混久了,看见了警察,他最多怯懦一阵,过了这一阵,警察又怎样,他一点都不在意。
何况他还觉得明钦最多是眼神犀利了一点,年纪都比他还小,能厉害到哪里去。
明钦检查了几份证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重新还给了他,“拿走吧,我已经验证过了。”
笛月的脸一下黑了,“明警官,难道他真的是……”
明钦淡淡地解释道,“没法确认,年代已经很久了,而且这些证件的印发地不在茶都,而在黎乡,黎乡是什么情况,没有经过调查之前,我一概不知,谁知道这些印章是真是假,有没有法律效应,这都有待查证。”
这些质疑的话彻底激怒了董東,董東那狠厉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撕了他,“你不能因为自己不知道,就说我这证件有问题。”
明钦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说有问题,任何人说话都要有法律依据,你觉得我哪里说错了,你就跟我回警局,我们一一地验证清楚。”
董東怒意暴涨,似乎要向明钦挥拳,小漠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了,“袭警的代价有点大,你自己担待着来!”
“哼!”
董東收回拳头,恨恨地哼一声,“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我改日亲自去警局一趟,你们要什么证明我都有,我就还不信了,你们这两个警察,能在真相面前为所欲为。”
“放他走!”
小漠无奈地松手。
董東还泄恨似的推了小漠一把才离开。
两位叔叔想借这个空隙溜走,那扇门却又被小漠紧紧地合上了。
“你们还没有说,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明钦狐疑地看向他们。
两位叔叔不约而同地看向只知道在哭的笛月,“我们是来找她算账的。”
笛月哽咽道,“你们又想干什么?”
在他们面前,她简直是弱到不能再弱,明明是一位强势的姥姥养大的,不知怎么的,就培养成了这么胆小怯懦的个性。
笛月当然也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但没有想到他们要死死地和她纠缠不休。
她已经快崩溃了。
张叔决定不再收敛,他盛气凌人,率先发难,“前年的账还没有算,好不容易挨到了今年,茶庄突然就这样毁了,很多账毁于一旦,但我们商量了一下,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下去,我们要一笔笔地和你们文家清算。”
“账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姥姥欠了一笔赌债,这些年都是我们默不作声地来还,我们干了这些原本不应该干的活,你们文家有句感谢的话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亲自来还债!”
李叔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之前的订单大家都商量过了,既然是大家合伙做生意,那每家都得出赔偿金,你也一样。”
笛月已经被接连而来的打击给弄晕了,她连眼泪都不擦一下,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两人,说相声似的一搭一唱。
张叔顺带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别说我们非要逼死你不可,也别说你们两个女人,孤苦伶仃的很可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烧毁茶庄,毁去你姥姥的一辈子的心血,这就是你们文家的报应。”
许是张叔说得太过尖刻了,李叔赶紧把他扯住,两人对视一眼,张叔自觉说错了什么话,飞快地闭嘴。
这样的异样却被明钦看在眼里,涉及家族内斗,本不应该由他来插手,不过,每一点蛛丝马迹都会和他追求的真相有关。
笛月还是只知道哭哭啼啼地念叨,“你们逼死我总好了吧!”
李叔说,“所有账务我们都会在明天结算完,明天会有人上门讨债,你自己把债还清,这样就没事了。”
“我哪里来那么多钱!”
笛月咬牙切齿,十分地怨恨他们。
张叔脸上冒寒气,“这我们可管不着,不过出于长辈的关怀,我提醒你一句,疗养院的那个老太婆没几天了,不要用这种事去烦她,她要是一气之下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有的吃苦了。”
笛月原本想求助明钦,但明钦和小漠已经站在一边,宁愿低头看地上,都不想掺和她的家事。
她心里止不住地泛委屈,那时姥姥在家掌管事务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为什么偏偏都教她一人给遇上了,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怨天尤人了一会儿之后,她试探性地问,“那几位叔叔的意见呢?”
“我们正是代表大家的意思来的。”
李叔索性一竿子把她打死。
笛月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她不属于这个“大家”中,原来不光是这两人对她有意见,而是所有人都对她有意见。
她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她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坏的事,反倒因为邻里之间的关系,她还一直照顾着他们。
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有着如此丑陋恶心的嘴脸,等她一出事,就一招又一招地来对付她。
笛月忍着不哭,“如果拿不出钱来,你们想怎么对我?”
“当然我们总归不会逼死你的,拿不出钱来又有什么办法……”
李叔一面说着,一面看向明钦,他当然不会把威胁的话说出来,当成日后的把柄。
“算账可以,不要私自打斗。”
明钦警告完之后,就带着小漠准备离开。
李叔和张叔跟着他的脚后跟一起走的,就生怕笛月出了事会赖上他们。
明钦走出去很远,还是能听到笛月在宾馆里竭力咆哮的声音,连嗓子都喊哑了。
最近下了雨,整条路上都是泥泞,走公园的路会好一点。
将近七月份,花草开得烂漫,明钦走过公园的时候,几只蝴蝶停在他肩上,安静地扑着翅膀飞过。
小漠走在明钦身后,他脸上隐隐有些担忧,“真的不会出事吗?”
明钦面色冷漠,“出事也不会出很大的事,马总有失蹄的时候,就算我们整天盯着笛月,该出事的时候也得出事,我们还要抽空找线索,没时间一天到晚都待在那里和她纠缠不清。”
小漠哈哈一笑,“主要就是一天到晚听她哭哭哭,你很烦吧!”
“听谁哭不烦!”
小漠揶揄一句,“你就喜欢听夏雎哭。”
明钦听了直皱眉,“我已经快忘记她了,不要再提醒我!”
不为忘记她,怎么会忍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但他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偷偷跟他来茶都,来了之后,以她的性格,居然没有跑来和他见面,他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因为想不通,所以心里烦躁,再然后是引起了楚知樱的猜忌。
他这几天忙于应付楚知樱的突击,已经万分疲劳了,反倒出来查案,是一种放松。
“骗鬼去吧!”
小漠嘴巴一撇。
可能明钦的话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吧,甚至他想骗过自己都难。
明钦看到一旁的座椅,霍然坐了下来,他看向广阔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即使现在忘不了,将来也会努力忘记,每天都努力一点,迟早把她忘掉,我想,既然我连承诺都给不了她,还是不要让她对我多在意好,现在谁都没有挑破那层关系,对谁而言都是好的。”
小漠恳切地望向他,“你不喜欢她吗?我想听你说句真话。”
“她不适合我,虽然我已经被她吸引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可是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小漠心情复杂,“如果没有你的家庭,和那个和你捆绑在一起的未婚妻,你应该死活都要追夏雎吧!”
明钦没有吭声,因为世上也没有如果。
“以前我觉得和夏雎相处特别累,她总给我惹麻烦,我要浪费无穷无尽的精力去给她收拾烂摊子,直到遇到知樱,我才明白什么叫坐在一起都没话可说,只能凭借动作神态去揣摩彼此的心思,这么累的相处方式,还得过一生!”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就很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