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广阔的沙漠,黑甲如林,狼烟四起,夕阳落幕,长月耀明。
饶是李墨白冷漠如此,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笙旗遍四野,刀枪似雨林。一整片黑甲军整装待发,黑甲将军勒马向前,环视四周,拔出手中长剑,遥指狼烟炊起地。
“儿郎们,保卫河山,虽死不悔!”
“保卫河山,虽死不悔!”众将士嘶声呐喊,犹如雷声滚滚,响彻天宇。
“众将士随我诛灭来犯之敌。”黑甲将军一马当先,其余将士大军涌上,指望狼烟地。
李墨白默默地看着这股气势如虹的大军,周围的血杀之气激起了他不曾有过的热血,还有空气里嘶鸣出来的死气,或怒,或恨,或是留恋。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怎么会是这样,同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来到这个地方,似乎是个古代战场。他只记得自己还在一家研究院里上班,怎么跑到这个世界来的,思绪里一片模糊。驳杂的思想,让这位研究院士有些浑噩,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一个沙丘上,只听得四方喊杀声震耳欲聋,两军在一处平坦的沙地上对恃。
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李墨白不再去想其他,看着这两股气势如虹的大军,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看看这两股大军的结局是什么。
一片黑甲如海,一片红甲似火,两边泾渭分明,红甲像血,仿佛一把血腥的长刀指向黑甲军,黑甲军肃穆严整,黑甲将军挥军直入,长剑前指,朗声大喝:“来犯诸敌,侵我河山,纵死不能。”
既如敌境,便是死敌,只有厮杀。
“杀…”黑甲军嘶喊,兵铁交鸣,双足顿地,气势鼎盛,钢铁洪流般倾泻而来。
红甲将军也不答话,手中长刀向前一指,红甲军亦大军杀上。
不讲战术,不讲谋略,只为了杀戮。顿时,刀挥枪刺,羽落剑舞,马踏人拥,像是两片巨大的磨盘,相互挤压,残肢断臂,汗雾血雨,在这片荒漠上留下了一条不可磨灭的痕迹。
李墨白静静伫立,他不曾见过这般血腥场面,被血腥气熏得直邹眉头,现实社会的和平,让他从未接触过战争,不明白战争的残酷性,就算是知道的哪一些,也只不过是从一些电视电影里了解到的一些热血热情,为国为民的英雄战争史。战争,从来就是生与死的较量。
拼杀还在继续,只不过更加残酷。两方都像是憋着一股气,总得拼个输赢,就像是战争之神挥动着手中战剑,不顾生死,只管胜败,至于死去的那些人,在战争之神的眼里,或许只是一纸数据的损失吧!
漠上明月依旧挥洒银辉,空气,沙地,慢慢地开始变得冷冽,就像两军军士的心一样,也在慢慢地转寒。沙漠透骨的严寒锥人心扉,李墨白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看着两股军队冲杀。几个回合过后,刀钝枪折人困马乏,一幕生,一幕死,生死两重天,变换得如此简单。
不明白,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李墨白略感迷惑,为什么这个场景一点也不像是个战场,而像是个屠宰场。不论胜败,只论生死,拼尽最后一兵一卒,即不苟活,也不让敌军独活。
杀声淡了,喊声嘶了,个别的半截身躯还在奋战,拖着个上半身,依旧驰骋。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纵然是身残病体,也要杀个你死我活。一阵黄沙风吹起,阵阵寒意略天卷地,像是哀嚎,像是悲叹,像是惋惜,又像是这片沙漠发现这些人在她身上堆满的残肢断臂和血浆脑液让她发出的怒哄吧,又或者?都是吧!
沙尘散了,月光依旧照得满地银白,寥寥数人还能站立,正中的赫然是那两位将军,相持十步之遥,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下冲杀。
红甲将军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僵硬地笑了。
“不管是生是死,是胜是败,我一生最敬重的,依然是你。”
“那就来个你死我活吧。”黑甲将军答话,挥剑刺向红甲将军首级。
“哈哈,来吧,血溅沙场,马革裹尸,未尝不是一件好的归宿。”红甲将军大笑,长刀横挑,破解了一记。
渐渐地,十招,百招,或者没有这么多,或者是更多,两位将军都力竭倒地,相视一笑,却是恩仇依旧。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红甲将军半跪在地,狠喘着气,看着黑甲将军问道。
黑甲将军一样是半跪在地,他仰望项上明月,眼底流露半缕迷惘。
“若是这个世间有阴冥,我还想与你定个输赢。”良久,黑甲将军回答道,一双怒眼红如血,一手抚摸着手中爱剑,战意如焚,灼灼地望着红甲将军。
“好,那我们定在阴曹地府一战,战到分出胜负为止。”红甲将军同样目光如炬,冷声回应。
二人相视大笑,气尽而亡。
将军战身死,黄沙裹尸土。李墨白默然,这一幕让他动容。死,或许对于将士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吧,死亡本就是军人该有的归宿,这是每一位参军人士都会向自己坦白的一件千载不变的事实。
解脱了好啊,解脱了便从此一身轻松了,不需要再去留恋了,李墨白已经忘了身处何地,对着这一幕感慨万千。
良久,他才轻动脚步向着这片战场走去,这片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到处都是是死去的亡灵。一具具尸体横躺竖卧,有些堆在一起,半跪着,半趴着,相互推拒着,也有些紧紧搂抱着一起,互相挤压着,胸前或是插着刀枪,或是布满箭羽,也有的背后镶嵌着马刀,尸体胡乱横陈着,其中夹杂着些死去的战马。
李墨白飞快跨过这些尸体,走到两位将军的阵亡地。他的目光最先看向那位黑甲将军,只见到那黑色的战甲上布满刀痕剑坑,后背上还插着几根羽箭,从战甲上开着的口子里流出的血在沙地上留下了紫褐色的疤痕。他的手依然高举着剑,长剑直指红甲将军,红甲将军也是长刀高举,遥望黑甲将军。这两只手上沾满风沙,手在寒沙里变得枯黄,漫漫尘沙,像是在述说一个事实般,讲述着这两只手的力量与尊严。
恍惚将军还在嘶喊中冲杀,鲜血还在流淌,胯下的战马被乱枪刺死,将军在黄沙中滚地,黄尘血迹汗水和成的乱毯似的头发在奔跑中飘动,依然踏着蹒跚的脚步,挥洒着笨拙的僵直的迟缓的动作。
时间在定格,岁月的昏黄像一颗流星般在后面穷追不舍,李墨白仿佛站在一幅古老的图卷上,岁月匆匆,在沙地上留下了一层层的褶皱,这片土地在逐渐苍老。
李墨白眼中光芒一闪,他发现这片荒漠变了,黄沙像是一条舞动的长绫,卷起千堆黄尘,脚下的黄土像灵动的死灵,绕身飞舞,覆盖着满地尸首。待他转身,满地残躯白骨,已尽被掩埋了,在一切重归沉静时,李墨白看到场中何时多了一个人,不,有可能不是个人。
一头黑发浓密,无风自动,背后一双水墨色的翅膀,眼睛没有眼白,像极一处黑狱深渊,他缓缓向李墨白走来,像是从远古的时空漫步而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墨白。
李墨白虽惊,却也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淡淡问道。
“你是人,还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是魔。”那魔收回了目光,在李墨白身旁站定,语音虽然清晰,但却显得嘶哑刺耳。
“魔!”李墨白惊奇地打量着对方,第一次见到自称‘魔’的人物,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探索欲。
那魔邹了邹眉头,对于李墨白的目光感到不喜,他撇下李墨白,轻迈脚步,走在那片战场上,抬手一挥,一束火星飞了出去,像是点燃了一张巨幅画卷一般,整片天地都在燃烧,刺目红光直接掩盖了月亮的光辉,瞬时就分不出是白昼还是黑夜。
李墨白惊喜地发现周围的火焰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他像是一团青烟,行走在火焰当中。黄沙渐渐变得焦黑,火势转小,那魔对着苍天一指,一块乌云急速成形,黑云压顶,压下来的水气带来了温暖的潮湿,雨开始下,越下越大,潺潺流水无声润物,各式的鲜花小草争先奔放。
只是一瞬间,青色连天一片,轻拂的西风摇曳着大自然的绿色腰椎,荡漾起的涟漪仿佛传到了天际。
那魔抬起一只手,向天顺势一握,一整块的乌云被他捏在手里,掌中火光连闪,遮天大的云层化为灰烬。
李墨白心中震撼,他研究过古武术,也研究过道佛两家的法术,何曾见过这种气势,当下不再迟疑,走到那魔身旁,仔细地看着那魔的动作。
只见那魔手中拿出一块血红色的三寸木块,口中念念有词:“阴冥在上,魔以镇魂木镇压于此,阴木化生,往季如春。”他祭出一座石台,一手结印,将手中红木镇压下去,石台一阵颤抖,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大地在一阵痉挛过后,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