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几日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对小师妹好一些,为了对得起师傅的托付,也是为了门主之位打算。
可是他就是抹不掉脑海里那女子的影像,遗憾着这一生也许再没有机会见到那张如仙容颜,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那女子就奇迹得出现在他眼前,这怎么能不让他惊喜。
凤七发现大师兄脸色有异,顺着他目光看去,一双玉手立刻死死攥成了拳,长指甲掐进肉里,火辣刺痛,但是也抵不住她心痛的万分之一,姑姑说得对,这样的狐狸精一定要彻底除掉,否则有她在一日,大师兄就必定不肯死心,一定要除掉…
不到一刻钟,小厮们已经整治好席面,一坛坛美酒也搬到了桌边。江湖人不受拘束,没有过多繁文缛节,与平常人家主人敬酒后才能开席的规矩不同,酒席摆上就可以放开胃口吃喝,往往到席中,主家才开始劝酒,真正的拼酒也正式开始。
木艾不知道这些不同之处,还在等着主家讲话的时候,同席之人已经开始动了筷子。
她看得发愣,再要去问欧阳,就见他已经为她夹了满满一碗清淡的菜色,心里甜蜜难言,哪里还管什么规矩礼数,连忙也帮他夹了许多肉食。
两人也都饿了,埋头吃完,再看桌上菜色已经少了一半,同席其他人,正抱了酒坛子往大碗倒酒,大有要把那酒当水喝的架势。
木艾容貌娇美,气度不凡,欧阳俊朗冷厉,两人怎么看都不是普通江湖夫妻,同席之人都有眼色的没敢上前劝酒,倒让他们落了清静,四处张望看着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马渊与顾老爷子几人高举酒碗,走到台阶上,敬了众人三碗酒。
司马渊这才高声说道,“最近丰、泽、烈三城,有上百幼童幼女被人深夜掠去,老夫联合几位老友调查一月之后,发现那作案贼人,居然是咱们武林中邪道门派邪风殿所为,他们抓了幼童幼女后喂以毒药,然后上石台碾压取其心头之血,聚集怨恨之气,以助门徒精进邪功。简直是罪大恶极,令人发指。我们江湖同道,历来秉持行侠仗义,除恶为民。未曾想如今有此等败类,坏我辈大义声名,诸位同道以为要如何处置?”
众人本就喝得半醉,正是心气高涨之时,听得此言,那些平日标榜正义的,立刻就拍了桌子站起嚷道,“这样的败类,当然要彻底铲除,替天行道。”
旁人也跟着高声附和,“对,这样的邪派一定要除掉,否则江湖难有安宁之日。”
新鲜出炉的四小公子,也齐齐起身抱拳说道,“晚辈等听凭前辈们调遣,定当竭尽全力,铲除武林败类,还百花太平。”
“铲除武林败类!”
“还百花太平!”
众人高举手旁的酒碗或者刀剑,齐齐高喊起来,声浪直冲云霄,震得木艾耳膜生疼,她拉了欧阳靠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问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吗,这些人也太过残忍了?”
欧阳不愿她听得这种黑暗之事,但也不想骗他,于是点头说道,“是真的。”
木艾瞪圆了眼睛,“这种丧心病狂之人,真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咱们也尽一分心力吧…啊!”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几个分路而行的孩子,立刻高高提起了心,惊问道,“辛巴、诚儿和幸儿,现在在哪?会不会…”
“不会!”欧阳连忙用力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崔鹏和瘦子他们都是再机灵不过的,如若有事早留下标记或者前来通禀了。”
“也是,”木艾长长了出了口气,“过几日汇合之后,一定要拘着他们练上几年武艺,起码有个自保能力再放他们出来行走,省得我跟着悬心。”
与他们相隔六七桌之外,大禹和涛儿对视一眼,也都有些惊惧,同时把幸儿往身后掩了掩,好似那专杀孩童的恶人就在眼前一样,幸儿抓了两个哥哥的袖子,小声道,“我想妈妈了,外面的人太可怕了。”
大禹笑着安慰她,“别怕,大伙儿不是正商量抓那些坏人吗,再说,哥哥们会保护你的。明日咱们就出发去泽城,妈妈恐怕已经等在那儿了。”
司马渊挥手示意众人停止呼喊,哈哈大笑,“诸位同道如此齐心,那邪道败类定然插翅难飞。老夫已经探得那邪风殿总舵所在之处,待明日武林大会一过,诸位同道高举侠义大旗,一举攻向邪风殿,还百花清平。”
“愿追随老庄主号令!”众人高声应下,邪风殿不过几十人,他们这院子却不下四百人,这一仗是必胜无疑,没有损失,又得了侠义之名,自然无人反对。
这时黄普德带了十几个小厮走上台阶,先给司马渊等长辈和众武林人抱拳作了个罗圈揖,然后笑道,“岳父大人,小婿前些日子正好在明月城买回几坛好酒,都是三十年以上的陈酿,今日特意搬出来献上,为诸位前辈和众武林同道助兴壮行。”
别人听了这话还罢了,唯有老酒鬼立刻就站了起来,上前一把从一个小厮手里抢过一坛,拍开泥封嗅了嗅。
黄普德眼里的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却被他立刻掩饰过去,笑问道,“酒前辈,这酒可还能入得您的口?”
老酒鬼哈哈笑道,“入得,当然入得,这可真是三十年的竹叶青,现在城中酒家卖的最多才二十年,我昨晚翻了几家大户宅院的酒窖,也才翻到不过两坛,早知道你们这山庄还藏了这些,我就不用跑那么远的路了。”
黄普德心里暗骂,若是被你知道了,我还怎么进行计划,嘴上却恭维道,“酒前辈真是酒中真仙,只一嗅就知年份,小子佩服。小子先给前辈满上。”
黄普德留下两坛放在桌边,剩下的,就吩咐小厮们走下台阶,分与众人。
他亲自揭开一坛,恭敬的为几位老爷子满上,然后退到门边,一副随时恭候差遣的模样。
老祝头儿就夸赞道,“司马老友你可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孝顺的女婿在身边伺候,不像我们几个,老了老了,身边连个解闷的小辈儿都没有。”
老顾头儿也说道,“可不是,我那山门里几百号人,也挑不出一个这么能干的,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们劳心劳力。”
司马渊被夸赞得红光满面,笑道,“几位老哥谬赞了。”然后,举了酒碗,冲向院中众人高声说道,“这一碗,就敬诸位武林同道明日铲除邪派,马到功成!”
“铲除邪派,马到功成!”众人齐齐高声应和,端起酒碗就要大口喝下。
正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童音,“不能喝!”“酒里有毒!”
众人一愣,齐齐放下酒碗,惊疑的看向正房旁边的角门处,只见两个青衣小厮正跑向大厅,“酒里下了毒,就是这献酒的人下的。”
话音落下,他们也跑到了大厅之中的光亮之处,众人这才看得清楚,两个小厮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衣衫好似很不合身,袖子和裤腿都挽了几道,脸上虽然沾了些黑灰,但是依然能看出他们的长相灵秀,眼眸清澈,小小眉头因为焦急紧紧皱着,看着怎么也不像下人奴仆,倒有些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黄普德本来看着众人马上就要吞酒入腹,心中正悬得高高,却在关键时刻被两个小孩子拦阻,那眼里恨得就差点冒出火来,此时又听他们言明是自己下毒,立刻怒斥道,“哪里跑来的贱奴,信口胡言,冲撞客人,张管事呢,还不把人拉下去教教规矩!”
台阶旁早吓傻了的几个小厮,连忙跑上前想要拉下这两个看着眼生的同伴,却被辛巴和诚儿三拳两脚打到一旁,辛巴抬手指了黄普德骂道,“就是你这笑面虎,我们昨晚躲在酒窖里,把你的勾当看得清清楚楚,你把一红一绿两包药粉倒进酒坛子里了。”
“就是,那些普通酒里放的是红纸包里的药粉,架子上的好酒…”诚儿也指了桌上那两只竹叶青坛子,说道,“就是这竹叶青里放的是绿纸包里的药粉。”
众人一听,立刻哄闹起来,他们刚才可人人都喝了好几大碗,如果里面真被下了毒,岂不是性命难保?
黄普德心里哆嗦,嘴上怎肯承认,“你们是哪里跑来的小贼,隐藏在我们庄上酒窖,究竟是何居心?”说着,转身冲着司马渊行礼说道,“岳父,是小婿行事不周,被小贼闯入宴席,搅了诸位同道兴致,小婿这就把小贼拿下审问。”
司马渊冷脸上都快要能刮下二两寒霜来,他庄上的酒宴被人喊出酒中有毒,那岂不是指责他们庄上有意暗害武林同道,就算这事最后证明是一场误会,也定然会损及山庄的威望,况且他这女婿黄普德,多年打理山庄,任劳任怨,忠心不二,绝对不会背弃山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何怨言,也不可能挑在此时,与所有武林同道为敌。
但是这两个小厮又说的好似真的一般,他心中也有些犹疑不定,思虑这事要如何处理。
这时,他身旁的顾老爷子却突然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那两个小厮半晌,迟疑问道,“你们可是二少爷和诚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