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幡旗陡然落地,诛血盟一干人等鱼贯般横现在血霓裳面前。
放眼望去,三清阁、摩诃宗、玉清门、霞姝观......中州袤土之上叫的上名字的宗派,都派出了各自的代表,他们或是一派之宗,或是后起新星,总归都是洞虚以上的高手。
一个月前,帝鸿皇室的当朝太后下了一纸诛杀魔界余孽的圣旨,血殇宫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中州众多门派自发成立诛血盟,欲灭血殇而后快,血霓裳奋起抵抗,但寡不敌众,门派弟子死伤惨重。
两个时辰前,血殇宫破,血霓裳带着孩子出逃,诛血盟穷追不舍,如今见血霓裳走投无路,各个面露喜色,自认胜券在握。
汜雪关前人群攒动,每个人都驱动出元力,戾气逼人,但却不敢贸然出击,鸣鸿鞭的厉害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
“血霓裳,只要你交出那个孽种,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人群中传来一声略带颤巍的声音。
血霓裳闻声望去,秀手一挥。一道澎湃的掌风呼啸而出,所过之处掀冰三尺,轰雷阵阵,排山倒海般直破人群,一介青衫道士应声倒地,口渗鲜血,是霞姝观的人。
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这是绝情掌最后一式!
绝情掌是血殇宫上乘掌法,乃门派祖师所创,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但蓄劲极韧,越往后越势不可挡。
然而绝情掌招式递进而出,其实是元力蓄积的过程,血霓裳出掌便是最后一式,虽然能一击制敌,但后续真气难以为继,再加上连日苦战元神受损,自己吐出一口鲜血后也瘫倒在地。
“我说过......不许说我的孩子是孽种!”
血霓裳娇喘息息,一袭病态,此刻朱唇挂血,更增别样诱惑,惹人垂怜,在场男子无不动容。但一些卑陋龌龊之人转念一想,觉得这女子宁愿和魔族人苟合,也不便宜自己,着实可恨至极,于是振臂疾呼:“这娼妇元神已损,咱们一起上,瞧她还有什么能耐!”
“对,她伤了我们那么多人,到了该偿命的时候了!”
“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看是废了她的修行,再把她送到寰瑶楼去,让咱们也享受享受!”
“对对,到时候我一定抢个头筹。”
“哈...哈...哈...”
人群中弥漫着邪恶的笑声,这笑声也点燃了男人们躁动的心,大家群心激奋,步步紧逼,如同围猎一只绵弱的羔羊。
黑云压顶,血霓裳却无力反抗。
一步,两步......
“谁再敢往前一步,我便杀了谁!”这一声言如金钟,铿铿然矣。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与憧憬,如果天塌下来,那个高大坚实的背影会及时出现替她顶着。可当这一幕出现时,她竟然笑着哭了,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谁也不准欺负我娘!”男孩持一根木梢横在她母亲身前,那木梢是齐鈚箭杆。
雪漫漫,寒风呼啸依旧......
男孩的裘袍脱落在地上,身影显的更加单薄而瘦小,就像是扁舟一叶置身于汪洋大海,决绝般面对着翻涌而来的滔滔巨浪。
这情形看似豪情,却透着一丝悲凉与可笑。
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在修真强者的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孽种,小爷我要的就是你的狗命!”
利刃出鞘,残影乍现,一个颧骨突出,满脸麻子的男子率先提剑,一股凶险至极的元力暗流向男孩刺去。
“不要!”
血霓裳一声惊呼,勉强驭体内残存的真气,在男孩面前形成一道护体罡气。
若是先前,血霓裳的这道护体罡气至少能挡住一位大乘强者的奋力一击。可此刻,那曾残弱的罡气层在麻脸男子的剑下,就像是一层薄纸,哧的一声被捅开了。
......
这个小男孩叫血梓梵,姓随母亲,整个中州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他们却要他死,因为当今帝鸿的当权者想让他死,笃定他血脉里流的是魔界的血。
所以,诛血盟这帮人真正要对付的不是血殇宫,更不是血霓裳,而是那个风雪之中虽千万人而往矣的单薄少年。
那麻脸男子真元尽出,剑气纵横,毫无半点慈心而言,剑前飞雪迅速凝结成万千冰刃,落雨般倾刺而来。男孩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面色微白,但却看不到一丝惧意。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这是母亲教他的安神咒,寂兮寥兮,皆归道法之源,所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呢?
男孩心中默念安神咒,左手竟默默举起齐鈚箭杆,箭杆没有元力,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杨木梢。
“去死吧!”麻脸男子大声怒喝,一抹冷酷笑意跃然脸上。
......
血霓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已下定了在下一刻亲手结束自己性命的决心,因为这样至少不会被他们的剑所玷污。但就在此刻,血霓裳竟然听见一串叮叮铮铮的兵器相交声,原来刀与剑的碰撞也可发出金声玉振,珠玉落盘的悦耳声响。
“摩诃宗的冰心剑决也不过如此。”
声息,风急。
刀,还是那把刀。
剑,已不再是那把剑......
诛血盟中一阵唏嚷,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一招,面前这个持刀的男子就破了摩诃宗的冰心剑决。
摩诃宗是中州帝鸿内排名第一的剑宗门派,冰心剑决更是宗主莫邪的不传剑法,而那麻脸男子正是莫邪老宗主衣钵相传之人,天赋秉异,剑法超群,区区二十有余就步入了洞虚境界。
麻脸男子望着地上的断剑,满脸诧异,一股悲愤和屈辱之情突然涌上心头,举起残破的剑柄便往天枢穴刺去,但剑落一半却被一股真气打掉。
麻脸男子回身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徐徐飘来,神姿潇逸,宛若天来。
“书生意气!败在一代刀圣天玄烈的手中,不算丢人。”
那人落于诛血盟前,手拿羽扇,身背宝剑,腰系黄丝双穗绦,身袭鹤氅长袍衫,气质非凡,谈吐间一股摄人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颇具几分仙风道骨。
天玄烈?
原来他就是天玄烈......
血霓裳望着身前依旧孤清的背影,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经常听人提起的名字,一个只存在耳朵里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