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飞军战士簇拥着三名汉家男女,向王平和贾穆走来。
这三名汉家男女,自然就是贾穆的三个弟妹。
按照计划,贾玑、贾访和贾珠,分别在一支飞军小队保护下继续逃亡,离开山区后,再采取不同路线返回益州。这两天飞军偷袭羌人,除了尽可能对敌人制造杀伤,也没忘记趁乱抓些俘虏回来,从俘虏口中了解羌人动向,以及高原羌人在这边的分布情况。
由于敌众我寡,飞军又持续遭受高原反应折磨,袭扰战大多点到为止,象刚才那样几乎倾巢而出,取得杀伤几百人战果的行动少之又少,抓到的俘虏自然也就不多。再加上抓的那些凉州羌人,大多对高原羌人知之甚少,飞军能掌握的情报其实相当有限。
但无论如何,羌人联军对峙、绕道夹击、搬援军的事,飞军都已知晓。
羌人三管齐下,飞军的应对便是四散而逃。
几条逃亡路线,都是基于所知情报精心选定的结果。
可由于情报有限,且准确度难以保障,这些精心选定的路线是否安全,却是没太大把握。王平表示贾氏四兄妹应该能回一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兄。”
贾玑等人过来跟贾穆道别,想到逃亡路上险阻重重,也不知最终四兄妹有几人能活,此次一别,或成永诀,场面便难免有几分凄然。贾穆和贾玑都已成年,又是兄长,情绪控制得还算不错,排行第三的贾珠是女儿身,此时眼中已是泪光涟涟,却没有让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紧紧抓住贾访的手,安慰因为害怕身体忍不住颤抖的幼弟。
“别怕。”贾穆摸着贾访的头,道:“一直走,路上别停,大兄在后面。”
贾访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很想提醒贾穆千万小心,但话到嘴边却拐了弯,道:“我们逐鹿城见。”
贾穆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好。”
贾氏兄妹道别的时候,王平也没有闲着。他把几名飞军将领叫到一边,再次叮嘱他们,务必护得贾氏兄妹周全。飞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多年来跟随他南征北战,胆气颇壮,一个个慨然应诺,即便牺牲性命也会保护贾氏兄妹。
“时间不早了,走吧。”贾穆道。
“大兄保重。”
“保重。”
负责护送贾氏兄妹的飞军,簇拥着三人离去,随即自然分成三个小队。
每支小队约二十人,三队加一起还不足百人,与留守的三百余众相比,未免显得分外伶仃。不过,这三个小队皆能战之士,轻装疾行,以飞军的强悍战斗力,只要路上没遇到大队羌人,或者不走运地闯进某个他们不知道的羌人部落驻地,平安脱险的机会还是非常大。
反倒是大部队的处境更加令人担忧。
重伤员或尚未从高原反应中解脱的飞军,全部都在大队。
从龙领出发时,飞军有近一千两百人,打到现在,大队加上几支小队只剩下四百余人,部队战损近三分之二,伤亡可谓极其惨烈。事实上,刚翻过祁连山时,飞军还有七百余人,最近几天虽然停下休整,但部队缺少伤药和高原反应共同作用下,尤其是后者,令很多伤兵无法继续支撑下去,很多伤兵没有倒在路上,却在这个临时营地里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很多原本以为可以活下来的伤兵,在这里失去体温。
高山病的可怕,即使是飞军这样的特殊兵种都无法幸免。
幸存下来的重伤员已经不多,但不要忘记,他们还要承担起断后任务。
包括主将王平在内,三百余人的飞军主力,象是一块鲜美可口的肥肉,引诱着羌人联军对他们展开围攻。有主力吸引羌人注意力,那三支提前离去的飞军小队,才有希望避开羌人耳目,暗渡陈仓,兵不血刃地回到益州。
三支小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拐角处。
“我们也行动吧。”贾穆道。
王平点头:“好。”
一声令下,负责断后的飞军迅速行动起来,将这两天堆积在险要处的石块推下,将狭窄隘口堵住。就这样还不放心,又有人挥起大砍刀,将附近几棵树砍倒,横七竖八推到隘口周围,增加敌军追击难度。
见路口被封,羌人哪还不明白汉军要逃。
到这个时候,几位羌人首领也咂摸出些许味道来,汉军在这歇息两日,分明是在等高原反应作用逐渐消退。虽说两天时间稍短了一些,高原反应消退因人而异,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那么快地恢复过来,但有这两日的休整,高原反应发作最难受的时段却基本渡过,是战是逃,会有更多选择余地。
汉军中居然有人知道高山病!
这是羌人首领们未曾想到的,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
按照行程,要不了多久,绕道包抄的羌人勇士就能截至汉军后撤之路,派往附近部落的勇士,羌人也已经跟高原羌人部落接上头,出兵助阵在即,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汉军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羌人首领一边派人清理隘口障碍,一边派身手矫健的勇士从悬崖攀爬,绕到隘口后方抢先追击,想办法扰乱汉军,为大部队争取时间。
经过这几日对峙,羌人对地形倒也摸透,附近唯一能绕过隘口的通道,就是两日前发动总攻时,五百勇士走过的那条路,即从一处崖底攀上崖顶。虽说那次五百勇士几乎全军覆没,很多勇士从山崖上跌下,摔得血肉模糊,那处崖底血腥味至今没散,但眼见汉军撒腿开溜,清理隘口进展缓慢,羌人自然选择走最近最方便的路。
羌人勇士攀上崖顶,却再次遭遇迎头痛击。
数十名飞军从藏身处杀出,快刀斩乱麻,将最早登顶的十多名羌人勇士砍翻,悬在半山腰的羌人进退两难。不过,当看到阵亡同伴遗体和崖顶石块纷纷落下,羌人们再不敢犹豫,以最快速度退回崖底。只可惜数十米高山崖不是说退就能退的,头上又不断有东西砸下,不断有倒霉蛋被击中,惨叫着跌下悬崖,重现两日前的悲剧。
伏击的飞军将士也不恋战,干完这票立即撤退,紧追大队而去。